凤梧之渊,早春。
这是万物生发的时节,五行之力量最为柔和。行走于丛林殿宇之间,会有通灵的美丽生物自然而然被她的气息所吸引,追随在身边不肯离去。
凤后广袖轻拂,用纯净的灵力哺育它们,又让它们自行散去了。
一夜未眠并没有影响她的精神。凤后独自穿过清晨林间的雾气,静静走进了那座玲珑而精巧的殿阁。
她归家的小女儿便住在这里。
渐渐走近,凤后听到了星星点点的铃声,带着自然天成的清新之音,清脆悦耳,却是她从前没有听过的。走过转角时她抬眸而望,看到了东方檐角下悬挂起的一只风铃。
泠如坐在泉水畔的青石上,听到声音,抬头望向她。
凤后步履微顿,又继续向泠如走去。
水边的女子虽然身着肃穆的玄色长裙,神态间却仍是轻盈的少女,年轻而没有忧愁。即使这些年作为圣女的经历让她眉目间添了几分静气,但每当凤后看到她时便知道,她已再次变回了自己那个还未经历过难事的小女儿。
那些事,她都不记得了。
在泠如的记忆中从来没有化凡后前往中洲历练的经历,有的只是在神前侍奉的二十年静修。大祭司封住她的记忆后用阵法改变了时间流速,泠如经历的那二十年是真正的二十年,所以如今她的道心与记忆皆完美无缺。她绝不会轻易怀疑自己,因为那早已成了她的真实。
凤后知道大祭司他们这样做的顾虑,但是只能说不同之人看重的东西永远是不同的。
她掩去心中叹息,目光望向泠如手中的风铃。
风铃还未完全编成,用的藤条被她随手摘来,又在手指间用火灵力一过,便变得细而柔韧,微微散出宁静的草木香味。
凤后走过去抚住女儿的肩头,“以前没见你编过。”
“刚学会的。”泠如道,“前日里瞧见这藤木,就忽然想编来玩。”
她抽出鹭草雪白的芯丝穿进去,又随手捡起一枚水边的石头,握在掌心化成小巧的铃铛,再用芯丝把它悬坠在下面,风铃便成了。拿在手中一晃,玎珰作响。
泠如拂袖一送,便把风铃挂上了另一个檐角。
听到微风吹过的声音时,泠如不由有些怔神。
“泠儿,”凤后温柔问她,“怎么了?”
泠如摇头,浅浅叹道:“可能是听了那位渡世者的故事,每次想起的时候,心里总觉得难受。”
凤后与她道,“下次提起他的时候,要唤他的名字。你可还记得?”
“当然了,启示的启,光明的明。”泠如答道,“上次听您说过,他也是我们凤族的人……那我又该怎么称呼?”
凤后抚摸着她的长发,重复道:“就念他的名字就好了。用心念,那孩子或许就还能回来。”
泠如看出母亲心情低落,便安静地点了头。
“泠儿,”凤后忽然问她,“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泠如一怔,道:“……我还没有想过。”
“该想一想了,”凤后道:“在你心中,什么更重要?”
泠如道:“就是族人吧。”
凤后又问:“还有呢,你自己呢?”
“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了。”泠如说罢,又道:“但是母后,我不想再去当圣女了。”
凤后自然而然地道:“那就不去了。”
泠如吃了一惊,旋即喜道:“真的?”
凤后点头。
“太好了!”泠如笑起来,眼睛明亮。她道:“在那里整日里都在修行,我觉得好无趣。我想去外面看看,去看点新鲜的东西。”说到这里,她想起了这次回族后见到的那些中洲人,便说:“比如去中洲看看也不错。”
凤后手指一顿,目光微露复杂。
泠如却没有注意到母亲的神色,仍在说着:“神域那些人族说神域之外都是化外之地,但我这次看过那几个中洲的人,各个生得钟灵毓秀,也不比神域的差。可见这世上有趣的地方还有很多。母后,我想去外面看看。”
凤后一时沉默。
这段对话是如此熟悉,早在二十年前泠如就曾有过几乎相同的回答。如今她虽已忘却曾经,却仍然生出了一如当年的念想。或许有些事是上天注定。这是泠如注定的一段因缘,也是注定的劫。
更何况,那些都是已经发生又已经结束了的事。即便一时忘记,她也总还是要记起的。
泠如渐渐发觉了凤后反常的沉默,不由道:“母后,您怎么不说话?”
凤后道:“那你的修行呢?你如今道心圆满,正是更进一步的时候。”
“但这次我已经修行很久了。”泠如道:“何况我不像哥哥们那么聪明,连圆嘉元昭他们都不如,我也不想与他们争……”
凤后垂眸望着女儿水中的倒影,道:“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我们也能护你一生。你可以选择永远只做凤族的小公主,但也不过如此了。泠如,你本来有很好的天赋,甘心吗?”
泠如低声道:“母后,是我这样想让您失望了吗?”
“我怎么想并不重要,但我希望你自己心中是清楚的。”凤
后道:“泠儿,一个人不可能一生只以一个身份活着。做我的女儿,你能平安快乐便是我想要的。但是泠儿,如果你也要做一个母亲,你就不能总是当个孩子了。”
泠如闻言怔了怔,道:“母后,您今天怎么忽然……”
凤后略显疲惫地抬指按了按额角,道:“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