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是六月初了,伍雪去鑫隆集团上班也已经有一个月了。人的适应能力总是很强的。一个月前,对于每天六点起床她还感觉无比痛苦,难以忍受;一个月后,她已经没那么难受了。
一个月前,她心头还对一些老员工因为买了一个两三百块钱的包包,一双四五百块的鞋子而沾沾自喜,洋洋得意,在部门的几个姐妹中到处炫耀而心生鄙视,感觉这些人就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高级,什么是真正的一流;一个月后,对于她曾经不屑的,鄙视的东西,也开始心生向往,捉摸着是不是也跟着去买一个,或者买一双。
而对于集团食堂以前觉得像猪食一样的伙食,在连续吃了一个月的“猪食”后,现在的她慢慢的也能品尝出一些“猪食”的滋味了。她已经开始慢慢的习惯新的生活的节奏,似乎也就此准备认命似的迎接新的人生。
直到前不久,她父亲的一通责骂的电话,犹如一记隔空之掌,将对未来已不在抱什么好大希望的她打醒了过来。
电话中,她的父亲厉声质问,为什么上个月她只打了300块钱回来?家里准备建房子,她弟弟耍了个女朋友,过两年就要结婚,但是女方那边明说要五万块钱的彩礼,没有房子,没有彩礼,她弟弟接什么婚?她是不是想她弟弟打一辈子的光棍才心甘?然后问她到底还想不想要这个家好?希不希望她弟弟找婆娘?然后便说她自私自利,自晓得顾自己,如果当初没有他弟弟的“牺牲”,没有全家老少对她的支持,她能有今天?能当大学生?
狗屁个大学生!
最后,她父亲声色俱厉的警告她,如果她下个月还敢“克扣”寄给家里的钱款,就不认她这个女儿,还要她把这二十几年来全家花在她身上的“几十万”还回来,然后跟她脱离父女关系!
面对自己父亲的这些老生常谈的责骂,伍雪没有辩驳,只说了一句“晓得了”之后,就挂了电话。因为她已经习惯了,也麻木了,也懒得辩驳,因为越辩驳,越会激起那个极度重男轻女的父亲的怒火。现在的她,只是后悔,万分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大嘴巴,洋洋自得的告诉全家人她打工的真正的收入。
除了后悔告诉家人自己的实际收入外,她也后悔一个月前对她最好朋友陈香的背叛。现在看来,她的父母,她那个只晓得大手大家花钱,不争气的弟弟,全家人还不如陈香这个同学,至少,跟陈香相处的这四年来,陈香这位好闺蜜,艰难的时候,愿意跟她共苦,两人一起面对生活的磨难;生活好过之后,也愿意跟他同甘,愿意和她这个好朋友分享自己的好东西。可笑一个月前,她还忘恩负义的背叛陈香。
“真的是鬼迷心窍了啊!”伍雪心情悲伤的叹息一声。
叹息过后,实际的困难还得解决,父亲那边的要求也得尽力的满足——她总不至于真的离开那个家,然后跟父亲脱离父女关系吧?
她以前给王勃当“生活助理”的收入,大概1200左右,每年底,王勃还会给他封个大红包,最初是2000,后来增加到3000,去年是4000。
对于工资,她每个月花200,存300,然后寄700给家里。
而年终奖,自从知道父母“欲壑难填”之后,她便没告诉家人自己有年终奖。王勃这三年给的总计9000块钱的年终奖,她都存了起来,加上平时存的,现在手头大概有2万块钱。
所以,哪怕她现在在鑫隆实习,一个月除开伙食和交通,也存不了700元,凭着这两年的积蓄,她还是可以维持每月给家中打700,维持很长一段时间。
然而,她受不了了。父亲的这通责骂,让她感觉现在的生活毫无意思。她一天到晚天不见亮就起床,每天晚上八点才能回家,一周六天,人累得要死不说,钱还少,钱还少不说,到最后却还落不到一句好话,被生自己,养自己的父母骂,人活到这种份上,被命运如此的捉弄,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倒不是说她想死,好死不如赖活,这大好的花花世界,她还没过够呢,好多享受,比如那神秘的,让人死去活来,犹如登仙一样的男女之爱,她还没尝试过呢,怎能轻易去死?她只是不想像现在这样,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比行尸走肉也差不了多少。一个月的实习,残酷的现实洗礼,让她终于明白,也终于恍然大悟:
如果有天堂,待在王勃身边的日子就是天堂;
如果有捷径,跟着好闺蜜陈香混,才能走捷径;
除此之外,对她这个一穷二白,毫无背景的普通人来说,都是她娘的“地狱模式”!不说其他,就说鑫隆工作了好几年的业务员,如果业务不行,在部门打酱油,一年的收入也不比她给王勃当生活助理多多少,但却累多了!而她待在王勃身边,光是一年吃的伙食费,那些打酱油的业务员一年的收入都不够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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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6月2日,星期三,一个正常上班的日子。这天,伍雪向部门的领导请了一天假。她哪儿也没去,也没吃饭,早饭午饭都没吃,一直待在寝室看书。
看到下午四点的时候,她洗了个澡,找出自己最好的衣服换上,然后又精心的化了妆。她一看时间,差不多五点,便开始出门。
出了女生宿舍的伍雪直接去了学校太阳广场附近的主教学楼,然后坐电梯上到七楼。她打开一间教室,走到窗户边,凭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