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给我们两间房。”云铧对柜台后面的白发老翁说道。
老翁布满褶皱的脸皮蹙到一处,他不耐地回道:“你们去别处罢,没有空房了。”说罢,头矮了矮,压低了嗓子凑近,对云铧道:“你们赶紧走,别留在这儿了。”
心知他是出于善意,只怕最开始让小童打发他们,也是因为察觉出了客栈内诡异的氛围。
“多谢提醒。”云铧冲他微微一笑,却是没有半点惧色。
这时,锦凰出声道:“给我们一间就好了。”
白发老翁不赞同地看了两人几眼,轻轻一叹,“罢了,上楼梯右拐,二楼第四间。”
云铧将一枚银锭放在柜台上,同锦凰一前一后顶着如锥刺般的视线踏上二楼,找到第四间,转身进了房。
锦凰绕着屋子环视了一圈,这间客栈可谓相当的粗陋,与外面那些可以说是一个地一个天。不过,他们修真中人时常在外历练,幕天席地是常有之事,倒也并不是太在意这些。
她回到中央的方桌前,抬手解下身后的斗篷,却看到云铧一脸别扭又赧然地杵在房门口。见她望过去,视线也是立马别开,模样甚是心虚和无措。
锦凰在桌前坐下,半个身子都依靠在桌沿上,单手撑着下颌,一双眼眸子在烛火的照映下显得波光粼粼,潋滟生辉。她翘起唇角好笑地看着他,粉唇轻掀,语气揶揄,“你莫不是这一夜都要站在那里了?”
云铧闻言,神色一愣,随即红着脸,别别扭扭地走了过去,在她对面坐下。他大约不知道,他方才是同手同脚的。
锦凰觉得甚是好笑,明明是个男子却脸皮薄得堪比宣纸。
“不过是共处一室,我都还没有言语,反倒是你,怎么跟个小媳妇儿似的?”说着,她眼底闪过一丝促狭,“莫不是,你还怀了什么别的心思?”
云铧正拿着茶盏轻嘬以掩饰不自然,此刻突然听到她的话,“噗”地一声直接就将口中的茶水给喷了出来,呛得开始不停地咳嗽。整张脸,也不知是呛得还是咳得,亦或是别的,红得仿佛炉子上被烧红的锅子,“呜呜呜”地往外冒着热气。
瞧着他的囧态,锦凰笑得不行,起身挪到他身侧,手沿着他的脊背助她顺气。
过了半晌,云铧才逐渐平复下来。
他自是看分明了她眼底的促狭,心底既无奈又欢喜。自驼峰山两人心意相通之后,她便真如承诺的那样对他敞开心扉,也因此,他开始逐渐认识到一个此前他所不了解的锦凰。会服软、会娇气,也会孩子气地捉弄他,虽然时常被弄得面红耳赤,但他其实也是乐在其中。
云铧无奈地看她,“男女共处一室,外人看来总是不妥当的。他们怎么看我,我并不在意,但你到底是个女子,我不想有人在背后对你非议。我还是下去同掌柜说,再要一间房罢。”说罢,就要起身。
锦凰忙拉住他,一扫轻快,凝起神色道:“你方才也看到下面是副什么情形了。那些散修各怀鬼胎、暗中较劲,还有那一桌尚不明其目的的魔修。若是这些人半夜有所动作,我们两个待在一处才好相互照应。”
话都思量到了这个份儿上,云铧若是再坚持就真的是愚蠢了。
锦凰说的一点儿也不错。
先说那些散修,没有名门正派、正道弟子的光环束缚,杀人夺宝之事对于他们来说稀松平常。不排除,他们不会为了减少一两个争夺者而暗下毒手。
至于那群魔道中人,就更得提防了。散修倒还会遵循天道,这些人却是丝毫不会顾忌,想杀便杀,全凭喜好。除此外,他们现身屠龙镇的目的也是耐人寻味,是和散修一样,为异宝而来?还是说令有别情?如今,还是一团迷雾。
所以,现在的对策,便是“敌不动我不动”,“以不变应万变”。
两人分别在门口、轩窗,以及任何可能的入口都贴上了符篆,又以这些符篆为界设下防御屏障,将整间屋子都防护在内。一旦有人或是物闯入触碰到屏障,锦凰和云铧便会立马察觉。
第一夜便不平静,不过,发生动静的源头在二楼楼梯的另外一侧。两名散修闯入其中一间房间,将屋内的筑基中期散修给暗杀了。
打斗维持了半炷香的功夫,动静不算大却也不小,然而却是所有人都明哲保身,没有一个从房中出来的。风光鲜丽的修真界,掩盖在底下的残酷和血腥可见一斑。
在门派中还只是勾心斗角,尚算平和,然而,在外面,却真的是刀光剑影、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第二日一早,锦凰和云铧下楼。
不同于前一日诡异的寂静,今日整间大堂却是人声鼎沸。三三两两的散修聚在一处,推杯换盏,言笑晏晏,好不热闹。若不是亲眼见识过昨日的场景,估计真要被眼前这一副假象给蒙骗过去了。
至于昨夜死了的那个散修,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无人提及。便是客栈的那个小童和老翁,都镇定自然地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锦凰和云铧依旧在昨天坐过的方桌前坐下,连方位都没有变动。
门外,沙尘暴依旧肆虐,没有任何停歇的迹象。
他们照例要了壶热茶,坐在那里慢慢地品,偶尔低语两句,与人声鼎沸的大堂颇有些格格不入。
一壶茶用毕,两人再一次在满堂或直白或隐晦的注视下,缓步上楼回了房。之后,他们就再没出过门,一直到半夜。
约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