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恭忙问:“我们不出城吗,赶紧出了城跑路,那妖女才追不上来啊!”
沈峤道:“他们肯定也料到我们会出城,所以我们更不能出去,城中人多,他们不容易找到我们,先在客栈歇一宿,明日再寻机会出城,有那个男的在,她一时半会顾不上我们。”
他们进了客栈,要了间厢房,陈恭见沈峤方才走得虽快,脸上其实也疲惫不堪,想起他身体比自己弱多了,平日多走几步路都要喘一喘,心下有些不忍,就道:“晚上我打地铺罢,床让给你睡。”
沈峤没有谦让,因为他的确也有些受不住了,打从昨夜被晏无师灌注真气用眼过度之后,浑身就软绵绵的,之前不过是提着一口气,现在一松懈,整个人就昏昏欲倒。
陈恭有些奇怪:“他们是师兄妹,怎么倒跟仇人一样,那男的也很有些古怪,声音跟老人似的,脸却那么年轻!”
沈峤揉着额角:“因为他用的是偷天换日。”
陈恭:“什么叫偷天换日?”
心想这名字听起来还挺有气势的。
沈峤:“就是换脸术,把别人的脸皮剥下来,用某种秘术,跟自己的脸融合在一起,让自己永葆青春美貌,他们二人,随便一个都是棘手人物,若非他们师兄妹不和,今日我们是逃不过的。”
陈恭听得毛骨悚然,失声道:“怎么会有如此恶毒的手法!”
沈峤不想再强撑精神,索性合衣躺下,侧身微微蜷缩,苍白的脸上眉头微蹙,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起初与他同路时,陈恭还有些担心他随时会倒下,后来见他每天都是这个样子,倒也习惯了。
忽而想起一事,陈恭问道:“你不是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么,怎么会知道那人用了换脸术?”
沈峤:“哦,有时候会想起一些。”
陈恭抽了抽嘴角。
“睡罢,明日还要早起。”沈峤明显不愿多说,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陈恭无可奈何,只好跟着躺下。
半夜里他还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的脸皮被剥下来,换上一张满面皱褶的老人脸,对着镜子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了,最后吓得惊醒过来,发现天色已经大亮,而床上却已经空空如也。
沈峤不见了。
陈恭心头一惊,一跃而起,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摸床上已经没了余温,正不知要不要跑出去寻找,就看见沈峤推开门走进来。
他松了口气:“你去哪儿了?”
这段时间两人同行,虽然嘴上不说,但陈恭心里不知不觉已经习惯了沈峤的存在。
在外人看来,沈峤是瞎子,身体又不好,生活起居肯定有诸多不便,需要依赖陈恭帮忙,但事实却是陈恭在许多事情上都要听沈峤的,多亏了沈峤,他们少走了许多弯路。
沈峤关上门,轻声道:“今日我们就此离别罢。”
陈恭一愣,随即跳起来:“为什么!”
沈峤道:“白茸和她师兄周旋之后,未必不会回过头来找我们,六合帮那边,昨夜他们想与我们同行,被我拿话打发了去,事后也未必不会后悔。”
他顿了顿,叹道:“还有那个慕容沁,应该是朝廷的高手,若他调动官府的人想找我们,根本不费吹灰之力。虽说我们一个是瞎子,一个不识字,可《朱阳策》的诱惑到底太大,许多人毕生汲汲追求而不得的东西,却被我们给听了去,相比当时在场其他人,我们就是软得不能再软的软柿子了,随便一个江湖人,都能要了我们的命。”
陈恭结结巴巴:“那,那怎么办,我们也不是故意听的啊,那玩意那么拗口,谁想听呢!”
沈峤:“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们二人昨夜一并出现,已经给其他人留下印象,为今之计,只能各自分开走了。”
片刻的无措之后,陈恭发现这的确是没有办法之中的办法,真要动起手来,估计别人只要一掌就能将他们两个给打趴下了,这种无力感在心中激荡,又变成更深的无力感——陈恭痛恨自己的无能,却又无计可施。
“……那好罢。”他勉强道,看向沈峤,“可你一个人行么?”
沈峤笑了:“怎么不行,之前在抚宁县,你瞧我一个人不也好好的?”
陈恭想想也是,但心情怎么也快活不起来:“那等出了城,我们还能见面吗?”
沈峤:“看缘分罢。你还去六合帮吗?”
陈恭摇摇头,倒是很清醒:“那个副帮主已经认得我了,我去了六合帮,岂非自投罗网,人人都知道我听过那劳什子残卷,肯定会想从我身上挖出点什么来。”
沈峤:“那你准备去哪里?”
陈恭丧气:“走一步算一步罢,说不准什么时候身上的钱用光了,就在当地安顿下来呢,总得吃饭罢。”
沈峤:“六合帮毕竟是大帮,门槛也高,你就算进去了,也未必能得什么好待遇,不如寻个门风清正的小帮派,以你的聪明才智,想必很快就能出头的。”
“随便罢,我不想往南了,想走北边,一路去邺城看看,听说那里很繁华,出人头地的机会应该也多。”
说这话的时候,陈恭兴趣缺缺,他没什么东西要收拾的,随身就两件就衣物,包袱一系便可走人,临走前回头再看一眼,见沈峤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竹杖放在身前,虽然双目无神,但脸却是朝着自己这边的,似乎在给他送别。
不知怎的,陈恭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