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宿太尉在内,朝廷派来控制河北东路边军的高层都是空降官,在边关没根,又没一个真有军事大才真能打的,都是从京城富贵温柔乡或安全内地抽调来顶上高层的,都是些朝廷眼里出身富贵可靠,会玩权当官却没经历残酷战争磨炼,没外战经验,甚至根本不会打仗的富贵者,在边关纯粹是不接地气的,名为实权掌军高层,实际只是浮在上面的摆设。
这种高层,老边关平日里恭敬尊重着,心里实际根本瞧不起,而且极度排斥厌恶。
老子守边喝风吃沙子浴血奋战这么多年,一次次为国为民为家乡父老把命都豁出去了,累功却只混了个微不足道的边军中层,打仗时的骨干送死鬼,海盗之灾创造了机遇,宋国有本事的人都跑了,朝廷无人可用,边关急需有真本事的人镇守,边军需要熟悉的有威望能服众镇得住边军的老边关领导,老子才侥幸熬上了大将,你们这些内地来的人没在边关打过仗,没杀过一个外敌,甚至没吃过一点苦,挂名军伍悠然轻松享受富贵罢了,对边关和辽军实情一无所知,甚至在内地一听辽军之名就想当然的吓得要死要活,凭什么一来就是高层,就压在老子头上对老子指手画脚、颐指气使、吆五喝六的?
老边关的这种心理是很自然的事。
尤其让这些老边关反感的是,原本,朝廷只派一个太监为河间府边军监军,代皇帝监控的是宿太尉以及全军主将这样的人物,如今却是边关各大部都有太监在紧盯着老边关的平日言行以及带兵举动。
朝廷、皇帝不信任老边关也就罢了,这很正常,毕竟宋王朝从立国起最怕的就是军队造反,尤其是在当今遭难朝廷威望极度虚弱不堪对下边没强力震慑力与掌控力的时期。可朝廷派这些不男不女的阿臜东西,什么也不懂,却整天阴险着个脸端架子耍派头玩权贪利,阴阳怪气动不动就质疑甚至蛮横干涉边关军事大事是怎么个意思?
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了。
这是诚心恶心人么?
朝廷的意图无疑是想迅速牢牢重新把控住灾后新边军,但实际效果只会是,必然是进一步寒了老边关的心。
河间新边军是由海盗屠杀抢掠中有意留下的三万老边军为基础建立起来的。这三万兵心里只听熟悉有感情的也是直接领导他们的昔日中层老领导的话,并协助老领导们训练控制着新兵。
而新兵,一类是闯沧州捞金的冒险家强悍分子亡命之徒,另一类是被哄骗的内地各处押解僧犯到沧北后顺势强留在河间为边军的有本事新兵,都是在家乡当地的各种凶横霸道之徒,太多也是亡命之徒,没有一个是老实听话的弱者,虽然都是唯利是图的自私自利者,却也不是空降的河间府高层依仗朝廷给的官大权大加以利诱就真能掌控和自如使用的。
这些新边军即使升官得了大好处也不会真忠诚效忠空降官们。
他们毕竟生活在边关最残酷的现实中,直接主宰他们命运是顶头上司,是老边关将领和老边军共同形成的现管。得首先遵从和效忠老边关将领。否则,纵然有高层罩着,老边关们也有一万种合理的手段让他们倒霉甚至稀里糊涂死掉。
在哪混就得守哪的游戏规则。
在边关混更得守边关的潜规则。那是能轻易要命的规矩。
边关真正说了算的是广大熟悉边关熟悉辽军的能战边关老将。上层,没根,漂在上头,对边关和敌情缺乏深刻认识,有战事也不顶用,关键时是罩不住招揽投靠提拔起来的小弟的。何况提拔的小弟官职权力不可能盖过老边关。新人既没资历也没能力顶重位。上层若是为了拉拢人手和控制局面而提拔强为,只会惹怒本就不服他们的老边关,造成更失控。
所以老边关就有能力不顾宿太尉的命令擅自出兵。
他们串通好了,团结抱团对抗上层,上层也绝不敢真玩强硬的以军法王法惩罚挑战他们这个实力派群体。否则,谁死还一定呢。朝廷若敢耍权威降罪,大不了率军投靠沧北去。朝廷能怎么的?
重要的是,他们有合理合法的借口出战。
赵公廉是高阳关路的副总指挥,平时对河北东西两路大军皆有监管和整训之权,关键是整训两字权,也就是对两路的官员将士都有生杀予夺大权,权力政治地位实际还在只能管东路的宿太尉之上,战时危急时对东路军有调用之权。尽管这个权力是朝廷是赵佶当初为安抚和哄骗赵公廉出山再守沧北而耍的空头权,但朝廷不能否认确实有这个旨意。
那么,他们出战就是战时紧急时服从圣旨赋予的副总军权的调遣,是奉令行事,而不是无令擅自乱为。
至于副总是赵公廉还是哪个谁谁,那是另一回事。
至于直管的宿太尉与赵公廉的命令是相背的,那,这种情况下听实际军权地位更高的副总的命令,这不算错吧?
朝廷实际是把赵公廉当敌人的,这个也不是问题。
赵公廉毕竟没反,他还是朝廷的守边大帅,是朝廷也公开承认的。也不敢不承认。有什么心思都得憋着。那么,只要赵公廉不反就没问题。反了?那更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