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出身卑贱,以妻族而贵。
这人是个战无不胜的将军,有着韩信一样的智谋,白起一样的心肠。
这人也是个胸有丘壑的人杰,几年间,便让这饱经战乱的边塞苦寒之地,远离了战乱,百姓归心,众人拥戴。
萧后没见过这样的人,因为在以前,出身微寒的人又有几个能走到她的面前?也就是以麦铁杖为首的那么几个,而他们却无法跟那些门阀出身的杰出子弟相提并论。
高熲,杨素,苏威,段文振,裴矩,宇文述,裴蕴,虞世基,卫文升,樊子盖,来护儿等等,一个个曾经响亮显赫的名字在她心头亮起,却又逐一黯淡下去,大业年间的良臣猛士已经渐渐凋零殆尽。
他们或学识渊博,或才干过人,或智谋无双,却还都谙于战阵韬略,他们的才能肯定不会比李定安差了。
可大业八年过后,一个个陌生的名姓开始陆续在世间涌现,那么多的智谋之士却无法挽大厦于将倾……
萧氏出神的想着,渐渐从那时刻伴随着她的恐惧和忧虑中摆脱了出来。
窦建德她见过了,那是个粗鲁的男人,装模作样的守着可笑的臣下之礼,既以救她于水火的恩人自居,却又羡慕于皇室的雍容。
想要说些甜言蜜语讨人高兴,却还要做谦谦君子状扭捏不已,那种难掩笨拙的粗鲁在以前也许能搏她一笑,可那会儿嘛,却充满了虎狼之地的腥臭味道。
如果说她最恨的是宇文化及兄弟的话,那么她在见过窦建德之后,最厌恶的人的名单上也就有了一个名字。
当然,她最怀念的人也绝对不会是她的丈夫杨广就是了。
不说很多年前的旧事,只说在江都行宫中那最后的一段日子,废后之说被杨广几次三番的提起,也只不过是因为江南萧氏未曾来行宫拜见而已。
自私而狂乱的帝王变得非常可怕,最终死于暴乱的江都骁果手中,妻儿受辱,虽生犹死,在之后听闻唐国公李渊给杨广上的谥号的时候,她其实很想笑上一番。
厉害的独孤皇后养了一个好儿子,去礼远众是为炀,隋炀帝,多好一个名字,想来之后也要比陈叔宝有名气的多,哼哼,杨广一辈子求的就是一个千古无双,死后的谥号却被陈叔宝占了先,也不知他在地下会作何想呢?
想到这些前事,萧氏眼中终于露出了些凌厉,心里如村妇一般咒骂了一句,世间的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想来将要见到的这人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哼,此人回军数日,摆足了权臣的架子,却在今日晚间求见,其心已是昭然若揭,只是这人家中和窦建德一般,都有雌虎把门儿……之后若是闹起来,可有的瞧了呢。
她这里越想越是不堪,其实和大隋一样,已经失去了太多的东西,再也捡不回来了。
这些纷乱的念头,也让她一下失去了精气神儿,端端正正的身形一下柔软了许多,同时懒懒的挥了挥手,“你们下去吧,让他们都离的远些。”
两个宫女对视了一眼,好像同时松了一口气,默默退了下去,护主的人早已死光了,剩下的人都在仰人鼻息。
空旷的大殿中,只剩下了一个孤零零的女子,她并不年轻了,可任何人都不能否认,她是这个时节最为独特的女子之一,而且在一路颠沛流离过后,她却还能活下来,生命力上也无可置疑。
比起古时那些和她地位遭遇皆有相仿的女子来,她更像一个传奇,只是她的丈夫太能干了些,让后来人都不好意思将魅惑君王的大帽子给她戴上,甚至在评价上都若有若无的偏向于她,于是也便泯然众人,没有那些女子知名而已。
马蹄声远远传来,穿过宫宇,进入到萧氏的耳朵里,她只是微微愣了愣,便在心里道了一声果然,和她料想的差不多,人家姿态已经摆足,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落魄皇后,又能如何?
马蹄声渐渐清晰,不多时戛然而止,战马的嘶鸣声接着响起。
殿门处的老太监尖着嗓音喊着,“李总管到……”
最后仅剩的一点皇家威仪也在那颤抖的声音中消逝于无形,听上去更像是个玩笑。
周围殿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好大一会儿才安静了下来,萧氏知道,那一定是护卫在进行戒备,她慢慢站起身,立在殿上,心里却轻蔑的想着,在这样一个时节还防着有人行那血溅五步之事吗?
一个身影不疾不徐的出现在殿门处,从殿上望下去,什么人来到这里都会显得渺小。
可这个人确实是个关西男儿的样子,身材魁梧,步履矫健,虽未顶盔挂甲,也没有背刀挎剑,但那浓重的权势味道从他一进殿门便开始充斥于大殿之内。
这样的人萧氏见的多了,并不觉得出奇。
实际上,董卓,曹操,宇文护,杨坚,李渊等人要比他威风的多,人家不但上逼君王,也能让群臣侧目,他这里还差的远呢。
可话说回来了,他和那些人做的事情却很相似,不过是想讨个名份而已。
只是他走到殿内的台阶之下停住了脚步,萧氏恍然间好像听到一声轻笑,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听见。
灯火明暗不定,萧氏稍微侧了侧身,却让她那修长曼妙的身姿完全展露了出来,斜眼看了下去,那人却还立在原地,离着太远,光色昏暗,也不知在做什么。
萧氏没有听错,李破确实是乐了,看着扶摇直上的许多台阶,啧啧称奇之外却也心想,那些七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