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赵惟吉,颜含玉进了府。
她回到明若院,先去见了母亲,又听她二舅舅在前厅跟母亲说话,瞬间明白二舅舅此刻面见母亲,无非是来道别的,二舅舅要离开了。
“你此去一路小心,回去之后且把这封书信给娘。”
颜含玉刚到门口就听到母亲说的这话。
“大姐放宽心。”
“含玉回来了。
“娘,二舅舅。”颜含玉进去。
“含玉,你二舅舅要走了,特来告别。”
“娘,我送二舅舅出去,等会儿回来跟娘说话。”
“也好,去吧。”
出了厅堂,便是阔院,院子里整洁干净,靠右是屋角起翘、连着三间的屋子,靠左是通着圆门的院墙,地上青石铺路,整整齐齐的,一般大小。
汴京的房屋建筑跟江南大不相同,明若院正厅连着后堂都是往上砌起的,廊下几根石柱挺立,显得巍峨大气。
门上的花纹精雕,窗格细琢,一梁一柱上的每一处雕纹都彰显着清贵。
然诺大的明若院,只能看到一两个婢子走动。
颜含玉早已习惯明若院的清静,林谦生却是感慨不已,他大姐这样的日子才是最难熬的。身处豪宅,却是寡居。
“含玉,好好照顾你娘,照顾好自己。”林谦生嘱咐道。
“我会的。”颜含玉应,“二舅舅,回来的这一路含玉一直有话想问二舅舅,如今二舅舅要离开,我若是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林谦生侧耳倾听。
“二舅舅此去可会直接回苏州去?”
“此话何意?”
颜含玉继续道,“二舅舅当知外祖母的心结,外祖母因为大舅舅在海上出事郁郁不得,再也受不了刺激。我只是想告诉二舅舅,莫让外祖母再为二舅舅伤怀。”
“你听说了什么?”林谦生诧异不已,难道他要做的事被她知晓了?
“二舅舅提出送我回汴京,此举本就不符二舅舅的作风,虽说含玉以前跟二舅舅没亲近熟悉过,可含玉到底在林家呆了三年,我耳清目明,看得出二舅舅是什么样的性子。而且我临走前外祖母亦嘱托我,你有任何反常,让我书信告知于她。”
“含玉此话又是何意?”
“二舅舅这几年眠花宿柳,其中因果我知,正是因为大舅舅在海上出事之后,你曾提出出海寻大舅舅,外祖母大骂过二舅舅,更是差点气的醒不过来。因为外祖母不同意,你才打消出海的念头,后来你便渐渐不归家。外祖母以为这么多年你早忘了这事,哪料你一直暗中打听海上的事,意欲找寻大舅舅的下落。”
“你怎会知道这么多?”林谦生到如今才算知道这个小侄女是真的早慧,就如同第一次见面时,明明才六七岁的年纪,却沉稳内敛,目光幽深,她对所有人都恭敬有礼,对父亲还能侃侃而谈,手书也是极好,这样的性子和才智也难怪小六总跟在她身后马首是瞻。
他惊讶的问,“难道我娘一直知道我暗中做的事?我娘告诉你的?”
颜含玉知道这些事都是源于上一世,上一世毕竟在外祖母身边呆的久,难免会听说一些话。
上一世外祖母后来知道了这些事,颜含玉并不能确信外祖母现如今知道与否,但她能肯定外祖父定是有派人寻过大舅舅,而最终的结果是毫无音讯。在广阔无垠的大海,沉船之后大舅舅焉能活下来?
“二舅舅能否告诉我,此去是否赶往松江县,二舅舅要从那里出海?”
“含玉,即使你知道这些事,我也必去无疑。”
“二舅舅为何不能先回去请示外祖母?”
“我娘不会同意,回去只会徒增烦恼。”
“外祖母不同意,二舅舅为何又执意前去?是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吗?”
林谦生见所有事情摊开,索性直言道,“是,我查到了一些大哥的线索,我想去找找看。”
林大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要说林家的每个人都侥幸林大爷在哪个地方还活着,可这么些年林大爷都不见踪影,每个人心底都是绝望的。
颜含玉毕竟是晚辈,她说这么多原本就是劝二舅舅回去,听他去意已决,此刻也不知再说些什么。
她低语,“海上凶险。”
“我知。”林谦生遥望天际,“可要是大哥还活着,我把大哥带回去,到时候我娘便不会再有心结。”
“二舅舅,若是……你也出事,岂不是让外祖母痛不欲生?”
“如果我也难逃此劫……家中还有一个幼弟,娘疼他,小六又聪慧,虽说淘了些,可现在年纪大了,他会慢慢懂事。家里托付给他,我放心。再有,我在家里原本就是最没用的那个,我能做的只有这件事……”说到这里,林谦生颓然垂眼。
颜含玉哑口无言。
“含玉,我这次执意要去,正是因为这次的消息可靠,所以我期望很高。大哥虽然离开这么多年,可到底是我们的亲人,如果那人真是我大哥,我会把他带回来。”
至少在上一世她没听说有大舅舅的消息,颜含玉面露乞求之色,她不希望二舅舅出事,外祖母会受不住的。
林谦生偏头,“含玉,可否帮我先隐瞒一段时间?”
“隐瞒总会有一天会知道。”
林谦生低叹一声,“也罢,随你,我要走了。”他去意已决,母亲知道也是早晚的事。
“二舅舅珍重!”
林谦生毅然转身。
颜含玉上前一步,“二舅舅,一路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