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含玉见到赵贤的第一件事自然是为他把脉,探他脉象不急不缓,平稳有力,丝毫没有受伤的迹象。
颜含玉恍然,看来所谓昏迷不醒只是对外的传言。
“昨日朱雀门外有刺客行刺皇上,不知这事是否与临哥哥有关?”如果不是昨天遇上他,她怎样都不会把行刺这件事跟赵贤牵连在一起。
“如果我说与我有关呢?”他轻敛眸色,沉声说道。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望着面前温如润玉的公子,颜含玉心思百转,怎样都不信他会做出弑君的事情来。
亭阁寂静无声。
他抬眸,触到她紧张的神色,心底百味陈杂。
“临哥哥,你为什么会信我?”便是在外面都在说贤郡王病重,可他还是见了她,足可见对她的信任。就是这点信任让她更加坚信面前的公子霁月清风。
“虽说你年纪小,可也算得上一个知己,我们下一盘棋如何?”赵贤不再提刺客的事情,说起下棋,他眉眼神情变得温和。
“好,我也许久不曾下棋了。”颜含玉点头应。能得一知己是她重活一世的幸运。
他不想提,她便不问。肚子里的困惑很多,可有些事,她不适合开口问。她来这里也只是探探他的病,知道他身体无碍她也就放心了。
几年前去苏州的路上跟赵贤同行,那时就遇上了刺客追杀她,再结合上一世他早亡的命运,颜含玉基本可以肯定此事跟夺位脱不了干系。
上一世赵佐后来成为太子,颜含玉不觉得一个年仅十岁的皇子就会夺位。再说赵佐性情率真爽朗,看着也不像是会勾心斗角的人,为赵佐谋皇位的定是和现在高高在上的天子有一定的关联。
棋下到一半,赵峰来报,“爷,近午时了,这是孙老给你熬的药。”
颜含玉望着赵峰手里的那碗药,没看到赵贤苦恼的表情。
“给我看看可好?”
赵峰递给颜含玉。
颜含玉刚端到碗,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苦味。“嗯?都是黄连?一碗黄连水?”
“正是。”
“为何?”颜含玉困惑不解,“为何要喝黄连水?”
“从扬州回来,我们爷病好了,孙老提出离开郡王府回老家养老。我们爷说他病没好,不放孙老离开。昨日我们爷又要以重伤示人,孙老就趁机给我们爷熬苦药,让我们爷一定给喝了。”
赵峰说的有些混乱,颜含玉却听懂了。怕是赵贤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寒毒好了,所以近身大夫不能离开。
“那就别喝好了。”
赵峰还要说话,却见亭阁外面站着一个青袍老者,白发白须,他背着手,仰着面,声音洪亮有力。
“你这个小丫头!不如你替他喝了这碗黄连水?今日我就不再给他熬药了!”
“如果我喝了,以后都不能这般为难临哥哥。”颜含玉讲条件。
“嘿,你倒是跟我讲起条件来了!凭什么听你的?”
“她是个小丫头,孙老莫为难她了。”赵贤说着就要端走她手上的碗。
颜含玉不肯他端走,“临哥哥,这得多苦啊!不能喝。”没病还喝那么多黄连水,这种苦水喝下去,味觉都会没了!
孙老哈哈大笑,“小丫头,你是太傅家的大小姐吧?太傅嫡孙女这是准备嫁到我们郡王府了吗?不然管着我们郡王爷做甚?”
颜含玉话头止住,竟无言以对。
“咳咳!”赵贤咳了两声,“孙老,我喝了就是,她还小,莫拿她的声誉开玩笑。”
孙老甩袖离开,嘴里还在念叨着,“年轻人,喝点黄连水,压燥去火,平时没个女人,我可是为你着想!”
一连串的话赵贤只当没听到。
赵峰背过身憋着笑。
“自幼孙老就跟着我,为我做了很多,这些年他年纪大了,反而越活越回去,偶有孤僻,所以我待他很宽容,他说的话你别放心上。”
颜含玉摇头,垂眸不说话,她确实管的多了。
“饿不饿?”赵贤抬眼望着她,“带你去外面用膳可好?”
他的目光诚挚温和,颜含玉对上他的眼就会毫无抵抗力,答应。
“还是这一盘下完我们再去吧。”好容易下一盘棋,颜含玉也不想没个结果,哪怕是输,也得下完才是。
一盘棋落完,赵贤看着满盘的棋局,笑道,“棋艺有进。”
听了这话,颜含玉不免脸红。她还是破不了他的局,相对于三年前来说,她的这艺一点也没涨进。她只顾着学医,这三年很少碰棋,偶尔碰一次棋也就是琢磨一下赵贤的棋局,可一直没琢磨出来。
“这两年鲜少碰棋,临哥哥这般说真是羞煞我也。”
“能自断后路,逼我断了虎口位置的棋,赢了一半的棋,实属精进。”
“实在难破临哥哥的棋局,只能如此兵行险招,可是作用并不显著。”
赵贤站起身,“带你出去用膳。”
“临哥哥若是带我出去不会被人发现吗?”即是重病休养,若是出门被人发现,传到宫中,怕是会误了他的事吧?
“府上没什么吃的,你既然来了也不能委屈了你,带你去外边用膳。我去换身装束,带你去的地方是一处私宅,不会有人发现。”他以昏迷不醒外传,哪怕是府内也没多少人知道此事是虚。
再从房间出来,赵贤已是一身交领袄衣,他头上戴着巾帽,看着就是个文质彬彬的儒生。
“今日再当一回你的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