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冻杀年少。
凄寒的风吹在人的脸上,比之冬日里的雪还要冰寒刺骨。
初十,皇妃华妃出殡,棺木移至皇陵。
因皇上爱重,皇室仅有的一颗定颜珠赐给了华妃,含于华妃口中。
华妃的出殡一直推迟到七七才开始举行。
不过听闻这定颜珠还是旧唐李氏之物,南唐视为镇宝之珠,如今赐给华妃,也算是归于旧主。
华妃出殡那天,满宫宫人送葬,队伍浩浩荡荡。满京城皆是白缎,风来飞舞,白幡似是下着鹅毛大雪一般,城里城外哀声不歇,声音悲悼。
而彼时的颜含玉还昏昏沉沉躺在榻上。
自昨日得知父亲可能活着,她回去之后就开始昏迷不醒,小芽儿触到她的额头烫的连忙缩了手,匆匆去喊洪嬷嬷。
这一场病来的急促,更蹊跷,周嬷嬷都觉得是邪魔侵身,洪嬷嬷习医,自是不信这些,宽慰周嬷嬷说大小姐劳累过度,休息不足,受了邪寒所致。
不过也吓坏了林氏,守了颜含玉整整一夜。
天还未亮,宫中传来旨意给华妃送葬。
林素馨不得不嘱托洪嬷嬷细心照料,换了衣裳,拿了牌子进宫匆匆入宫。单是林素馨以前跟华妃的情义,她也该去送的。
颜含玉昏昏沉沉的,只觉得自己置身于一团白雾之中,前路茫茫,这一次她竟不敢往前走。
她知道自己身在梦中,她记得上一世,也记得这一世,她已经分不清哪一世到底才是真实的。
从生到死。
从死到生。
生生死死。
是为何故?
父亲的亡故,亲人的悲痛,她看在眼里,她努力的想改变,可怎样都改变不了。那是上一世,她独自无助,枯守一生。
弱则无依,强则不屈。
上一世她到底还是太软弱,即使有再多的才华都会散尽在软弱之上。
她守不住家人,眼睁睁看着家人没命,保不了自己,让自己没命。
如若父亲没死,颜家又是哪一番光景?
四叔从少林寺回来那年,父亲参加科考,状元及第,成为状元郎。
听说当时只有父亲能管得住四叔,四叔最敬重的也是父亲。
四叔整日里一身布衣混迹于街市,与人称兄道弟,从不论身份。祖父常管制,可父亲不会管辖,甚至还帮着四叔出府。
那三年应该是四叔最为潇洒的年岁,少年不知愁滋味。
父亲说,最是潇洒从少年,只要四叔不结交穷凶极恶之人,结交些有情有义的道友又有何关系?
一朝人殒,如灿星坠落,华光尽失。
四叔流浪在外的这些年,竟是为了查明她父亲的生死。
而门庭相差甚远的唐家竟然与父亲的失踪有关。
四叔竟也曾利用过唐蓝。
几番纠纠缠缠,竟是发生了太多她完全预料不到的事情。
冷汗频出,受了寒气,心念大乱,颜含玉这才一夜之间引了寒症,高烧不退。
浑浑噩噩的,颜含玉足足昏睡了三日才清醒。
颜静香坐在颜含玉榻前,托着腮发怔。
她的含玉姐姐很漂亮,漂亮的她是个姑娘都会看着看着流口水。
陆若琪曾跟她说,“你就是虚伪!你那姐姐长得比你好看,你肯定妒忌死她了!”
她不懂说她妒忌姐姐的那些人的心思,有什么好妒忌的?这是她的姐姐,她的姐姐漂亮她与有荣焉!难道不是这个理?
哼哼!现在想来都是那些人小人,见不得姐姐比那些人好看!
阳光从窗棂照进来,颜含玉感受到刺眼的阳光照着,微微颦眉。
“姐姐。”她轻轻喊了一声,“你醒了吗?”
颜含玉眨了眨眼,看到静香就在榻前,唇慢慢弯起。
颜静香连忙上去扶她。
“姐姐你可醒了,都昏迷好几天了,说病就病,可吓坏人了!”
“大小姐。”小芽儿端着一壶水进来,“大小姐喝杯水。”
颜含玉喝了口水,润了润唇,喉间这才舒服些。
“让你担心了。”
“不止我,还有大伯母,大家都很担心你。”
“我娘呢?”
“大伯母给华妃送灵,还没回来。”
颜含玉颔首,又端坐,眼微眯,运了一口丹田的气,丹气流转,通遍全身,她的面上有了颜色,光莹红润。
“姐姐这是完全恢复了吧?”颜静香笑嘻嘻道。
颜含玉喜欢静香的笑脸,很有感染力,抿唇点头,“嗯,舒服多了。”
起身坐在梳妆台前,颜静香跟上去。
“姐姐,我来帮你梳头吧。”抢了她手里的牛角梳。
“让小芽儿来就行了。”
“姐姐,就让我梳一梳嘛!”
颜静香撒娇,颜含玉自然不会拒绝。
牛角梳缓缓顺着长发落下。
“姐姐的头发比我头发多好多。”
从铜镜里望着静香,颜含玉弯眉一笑。
“姐姐,我怎么好像看到你头上有白头发了?”
“有吗?”颜含玉反问。
“我找找看,刚才好像看到了一根。”
“算了。”颜含玉轻笑,“别找了,让小芽儿来梳才是正事。”
颜静香不再争,而是趴在一旁看着,说道,“姐姐你知道吗?四叔回来了。”
“四叔回来你很开心?”目光看过去。
“当然,四叔救了我爹!”
是啊,四叔回来了。
除了回府,四叔已经无处可去。
出了汴京城,便会有无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