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骜已经意识到海妖的意图,连忙回转身俯冲下来,试图保护林涵,但还是晚了一步。
海中骤然掀起滔天巨浪,浪中挟裹着无数的海妖,势力千钧地朝着海岛上狠狠砸下。数十丈高的巨浪将整个海岛瞬间淹没,千万吨重的海水重重地砸在玄武阵法上,碧绿的玄武虚影瞬间崩溃,操纵着阵法的林涵被反馈回来的重力直接打在身体上,顿时跪倒在地,呕出一口血来。单薄的身影被淹没在了海水中。
“不!”
纪骜低吼一声,直冲而下,一头扎进海浪之中。他和相柳搏斗,无数次与死亡擦身而过,神色却未曾有丝毫的动容,然而相柳只是攻击了一次海岛,就让他如此失态。
巨浪狠狠砸在海岛上,溅起数十丈的水花,将海岛淹没。纪骜一剑挥下,海水分开,露出中间的礁石海岛。
海岛的地面已经龟裂开来,似乎下一秒就要分崩离析,那些林涵布下的阵法石全部碎成了齑粉。然而纪骜想象中的绝望画面并没有出现――在摇摇欲坠的海岛中央,林涵昏倒在地,两个小药灵埋头趴在他身上,试图用小小的身体护住他。然而在他们三个人的上方,一只金色的巨鲲虚影将他们牢牢护住。
就在纪骜破开巨浪的下一刻,鲲鹏虚影似乎再也支撑不住一般崩散开来,葫芦中的小胖鱼发出一声哀鸣,似乎也受伤不轻。
鲲鹏虚影消失,海水重又落下,眼看就要淹没林涵他们三人,纪骜神色阴鸷,一剑挥出。
这一剑横扫之处,落下的海水如同玉石一般被从中切断,剑锋所过之处,海水全部蒸腾成气体,水中的万千海妖化作飞灰。都说抽刀断水水更流,但是当剑快到极致时,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斩不断的东西。连海水也一样。
如果相柳认真看了这一剑的话,他大概不会再如此凶猛地进攻。
可惜相柳并没有。
他也没有发现,此刻的纪骜,眼中的神色,与海岛遭到进攻之前,有什么不同。
黑衣少年狭长的眼中似乎多了点什么,又少了点什么。
多的,是入魔一般浓郁的杀意。
少的,大概是束缚着他心中那头猛兽的,最后一点枷锁。
又一波巨浪落下,在相柳的号召下,万千海妖前仆后继地冲击着这个小小的海岛,如吞噬着飓风中的一叶孤舟。这些妖受本能驱使,一心要攻下这个孤岛,吞下鲲鹏,洗骨伐髓,改变先天根骨,从此在这片海域横行。
但是他们并不知道,等着他们的是什么。
巨浪落下的瞬间,海岛上,那个白衣的阵法师和两只小药灵仍然都倒在地上,而那个黑衣的少年,如同一具天生的战斗机器的少年,静静地提着自己的飞剑,挡在他们身前。
他的身体很单薄,高且瘦,有着这个年纪的少年特有的身架。他有一双深黑色的眼睛,如同让人畏惧的寒夜,他就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只受伤的鹰,又像一匹杀意已决的狼。
但是他保护不了任何人。
他天生就是来杀戮的,来毁灭的!他的剑是最锋利的剑,足以斩断天下一切桎梏,屠尽万千生灵,却无法保护一个人。
哪怕只是这一个人。
有什么东西在心头叫嚣着。杀意化作心魔,将他从骨髓到皮肤全部染透。心脏一阵剧痛,就像他心中禁锢的某只野兽被惊醒了,怒吼着,咆哮着!要撕开自己的胸膛,冲出来吞噬掉这天地间的一切!
那一瞬间似乎很吵,耳边好像有无数的哀嚎声,碎裂声,似乎所有的东西都被斩裂,发出尖锐的声音。
但那一瞬间又很静,静得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自己,和一柄剑。
“那就杀吧!”纪骜听见一个声音在自己耳边轻声道。
既然最终也无法保护好他,那就杀吧!
让这天地之间的一切,强大与弱小,美好与肮脏,现在和未来的一切,人与妖,仙与魔,十方仙境,三千世界,亿兆众生,诸天神佛……
统统为他陪葬!
那一剑挥出的瞬间,相柳似乎有瞬间的了悟。
那是生死关头才会有的了悟。
他是上古妖兽相柳的血脉,被仙人豢养在这秘境中万年之久,开辟心窍,通悟灵性,万年道行,成就这一只灵慧期大妖。只要吞下这只鲲鹏,他就能脱胎换骨,成为真正的妖神相柳。
然而下一刻,剑光如雪,将天穹一分为何。剑光落入海中,海水如墨玉一般裂开,那一剑贯彻海底,将海渊劈开巨大裂缝。海水倒灌,整个罗浮秘境的东海卷起巨大漩涡,无数海妖惨叫着被卷入裂缝中,被剑光绞作泥尘。
相柳想逃。
但是他却慢了,有一半的身体似乎有点不听使唤,而另一半,则在他眼前缓缓滑落下去。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一分为二,切口平滑如镜,直到他失去意识的前一刻,那伤口中才缓缓渗出墨黑的血来。
云镜前的亿万观众,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只灵慧期大妖,上古妖兽血脉相柳!在那黑衣少年的一剑之下,直接被斩杀!
他们是如此震惊,以至于他们都没来得及发现,云镜上那一道贯彻天地的巨大裂口,并不是那一剑的残影,也不是云镜上的痕迹,而是罗浮秘境的天穹与地面被那一剑劈出的伤口。
与此同时,翠屏山洞府中,正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用月华碾碎一个又一个魔将的姬明月,忽然停了下来,眼中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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