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的战争阴云来的快去的也快,随着恭王率部改道北上前往通州,随着福恒率部返回水师大营,笼罩在天津城上空的战争阴云也随之消散,阖城士绅商贾百姓奔走相告,满城欢庆。
就在满城锣鼓喧天,鞭炮声绵延不绝之时,复康医院里却传出来一阵嚎啕大哭——北洋水师提督奕增终究是没能挺过来,在病榻上停止了呼吸。
总督行台,直隶总督文煜一脸忧郁的站在窗前端着烟杆默默的抽着旱烟,好不容易天津的局势才缓和下来,不想,偏偏这节骨眼上奕增伤重不治,没了!
奕增一死,局势登时又变的扑朔迷离起来,他不知道哗变的北洋水师官兵在听闻这个消息之后会是什么反应,但他清楚一点,朝廷和元奇因为北洋水师提督人选必然会再起争端!天津的局势可能又会再度紧张起来!
京师,紫禁城,养心殿,东暖阁。
看着手中的电报,慈安良久没吭声,奕增不治身亡,她首先必须给北洋水师上下官兵一个交代,必须严惩凶手——醇亲王奕譞,另一个更为严峻和棘手的问题是,北洋水师提督一职由谁接替?鉴于北洋水师目前的情况,这事还不能拖延!
肃顺等一众军机大臣都低垂着头恭谨的跪在珠帘前,人人心里都清楚,这事不是一般的棘手,良久,慈安才开口道:“平身,赐坐。”
“谢皇太后。”肃顺等人一个个早已跪的膝盖发麻,当即如听纶音佛语一般纷纷起身谢恩。
待的众人落座,慈安才缓声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水师哗变之官兵尚未及安抚,水师提督奕增又伤重不治,诸位且议议罢。”
“水师军心未稳,又传噩耗,如不能及时安抚,恐有反复之嫌。”肃顺缓声开口道:“微臣窃以为,当务之急,须的先定下水师提督,以稳定军心!”
这话听着是废话,但举荐载钊之意却是明白不过,话一落音,沈桂芬就接着道:“微臣举荐常保为北洋水师提督!”
“微臣不敢苟同。”文祥毫不迟疑的道:“之前元奇就明确反对常保接任北洋水师提督!奕增新丧,北洋水师官兵怕是对常保会有极大的抵触情绪,不利于稳定军心。”
“挟持枪伤奕增致死的又非是常保,水师官兵为何抵触常保接任?”沈桂芬沉声道:“至于元奇反对,完全没必要理会,因为元奇不敢轻启战端!”
“笑话!”文祥轻斥道:“倭国战事虽未结束,但是战是和,全在易国城一念之间,元奇新军战力强悍,银钱充裕,有何不敢轻启战端?非是不敢,实是不愿!”
慈安微微点了点头,这倒是说到点子上了,元奇不说是不敢轻启战端,而是不愿意轻启战端,否则恭王奕訢如此折腾,元奇也不至于是这个反应!
也就是说,只要不触及对方的底线,元奇轻易不会与朝廷反目,问题就在于,以常保为北洋水师提督,是否触及元奇的底线?之前易国城虽然反对,也只是口头反对而已。
“皇太后——。”肃顺缓声道:“目前北洋水师舰队主力尚在倭国,水师大营哗变之万余官兵也依然在福恒的掌控之中......稍有不慎,局势又将反复如初。”
沈桂芬道:“即便局势反复如初,元奇也同样会尽力避免爆发战争!”
见的几人争执,一直没吭声的宝鋆开口道:“微臣窃以为,目前局势,北洋水师依然保持中立最为适宜。”
听的这话,慈安心里一动,缓声问道:“可有适合人选举荐?”
宝鋆登时就不吭声了,他可不敢随意举荐,这个北洋水师提督的人选既不能是保皇派也不能是立宪派,还要熟知兵事,有一定的威望,这还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要太后和易国城都满意。
当然,皇太后问话,不回答是不行的,他只得叩首道:“微臣并无适合人选举荐。”
肃顺等一众军机也都低头不语,这举荐人可不是什么好事,一旦出了事,举荐的也是吃不了兜着走,这北洋水师提督出事的可能太大了,谁也不愿意没事找事。
见的没人吭声,肃顺灵机一动,躬身道:“皇太后何不着易国城举荐?”
这倒不失一个以退为进的法子,慈安微微点了点头,道:“拟旨,奕增功勋卓著,忠心耿耿,谥号武襄,着其长子袭爵......。醇亲王奕譞,削去爵位,免去一应职务。”顿了顿,她接着道:“另给易国城去电,着其举荐合适人选。”
上海,镇南王府,长乐书屋。
易知足坐在椅子上久久的凝视着桌子上的一张照片,那是一张军官短训班的合影照,奕增就坐在他的右手边,那时的奕增才二十出头,英武逼人。
良久,他才轻叹了一声,将照片收了起来,“都说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你怕是做梦也想不到会死在自己人的枪口下.......。”
燕扬天怕他太过伤感,轻声宽慰道:“校长已经尽力了......。”
赵烈文试探着道:“是否上折子要求严惩奕譞?”
“没必要多此一举。”易知足缓缓摇了摇头道:“为了稳定军心,平息水师官兵的不满,太后必然会严惩奕譞。”
“醇亲王可谓是太后的左膀右臂,估摸着最多也就只是削爵了事。”赵烈文轻声道:“过的几年,一道懿旨又赏还了。”
易知足幽幽的道:“过两年,就该推行宪政了。”
微微点了点头,赵烈文才道:“北洋水师提督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