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北城这才转过头来,看向柳正,“如何了?”
柳正将药箱收好,这才起身复命:“回王爷的话,此人所中乃是一种名为鸩研的剧毒,此毒见血封喉,单是这小小一根银针上所沾染的,便可在顷刻间要了人的命。”
顿了顿,他眸中露出几分深思,沉吟了片刻方道:“只是这鸩研弥足珍贵,平日里也十分少见,不是一个普通丫鬟可以得到的。”
话他只是点到而止,留下来的深意,却是足引人深思。
在场众人的目光不禁齐齐落在了柳芊芊身上,眸中染着几分怀疑,打量。
“你们,你们为何这般看我?”柳芊芊面色微白,刚刚止住的泪水,顿时又如断线珍珠般扑簌扑簌的往下落。
顿了顿,她一面抬手轻拭着眼泪,一面哽咽着开口:“晴儿这些年一直跟在我身边,忠心耿耿,尽心尽力,如今这般死了,我自然也是无比难过。旁的我不敢说,可她不过普通丫鬟,性子又这般好,怎么可能会做出这般事,这其中必然有误会。”
阎墨厉眼眸渗出暗色渐浓,半晌,才走至阎北城身侧,劝解道:“王妃既然无事,此事死的不过是一个普通丫鬟而已,依本殿看,委实不必在追查下去了,听说王妃还在病中,我们大家还是莫要打扰了。”
“这如何能行!”阎北城重重拍了拍床榻旁的桌子,满面怒意,“本王的王府内,王妃竟被人公然算计,想要暗害王妃,真当本王好欺呢!无论如何,本王也决不能容忍旁人对本王的妻子动手,管家何在?”
张枉鲜少见阎北城如此动怒,吓了一跳,却还是连忙走了上来,“奴才在,请王爷吩咐。”
“本王今晚便要看到结果,你马上去查。”顿了顿,他转眸看向陌上花,嗓音缓和了许久,“王妃,你且好生休息,本王自会给你一个公道。”
言语间,竟带着未曾有过的几分柔和。
陌上花自然知道他是做戏给谁看,便也配合的敛眉低目,“劳王爷挂心了。”
柳芊芊借着擦泪之余,悄无声息扫了眼两人,唇角微不可查的勾起一抹讽笑,不过片刻,就又重新抹平。
阎北城既已将事情交给了管家处理,接下来的事情,自然也没有旁人插手的份了,挤了一屋子的人,顷刻间便全部散去。
而此事最终的结果,张枉也不过装模作样的大肆查办一番,最后却是草草收场,只说晴儿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便只能说是晴儿自己偷来了鸩研,想要毒害陌上花。
阎北城也没有再多做追究。
而此事过后,禹州城内竟是不知从哪里传来了流言,将陌上花狠心拭母,又得皇恩浩汤赐婚禹王的流言一一挖了出来。
如此一来,来自陌上花娘家的温柔可人的柳芊芊,自然是成为了正面例子,与陌上花形成了正反两面对比。
加之前些日子传出了陌上花是悍妇,为人狠毒善妒,更是跟那些谣言相符合了,真实度瞬间上升了数倍,让禹州百姓越发的相信,以及津津乐道。
陌上花坐于软塌上,腿上盖着厚厚的羊绒毯子,一面捧着医书来看,一面分了神听秦雅再旁说着城中的传言,从始至终,连眉头都未蹙过一下。
秦雅突然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不禁垂头叹气起来,“我说王妃,就算您不生气,也该发表一下看法吧,这样不言不语的,也太过委屈了。”
“我能发表什么看法。”陌上花捻起书页,朝后翻了一页,眉眼丝毫不动,“悠悠众口难堵,既然堵不住,又何必费神去想那些,倒不如看看书。”
秦雅本想反驳,但仔细一想,竟发现陌上花说的似乎并没有错,便只得长叹一口气,“这些人,可真是烦人。”
陌上花眸光忽得一顿,唇角微不可查的轻勾起一抹淡嘲。
烦人可不止那些人,还有这背后的宵小之辈。
她这念头方才转起,门口突然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而后便见秦林先行走进,他向陌上花见了礼,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自他身后便绕出一人来。
那人眉眼生的眉眼精致,五官俊朗柔和,白袍加身,更衬的他恍若神邸一般。
十三皇子阎岑轩——
他的名字赫然在陌上花的脑中浮现,不知为何,她心脏竟是如昨日一般,轻微的跳了一下,莫名的熟悉感渐渐蔓延开来。
阎岑轩眸光亦是落在了陌上花的身上,明明温润和煦的眼眸,此刻却在眸底涌上一层浓得化不开的苦涩。
他眸光不受控制的在陌上花微带几分苍白的面颊上寸寸扫过,眸中神色却像是压抑着什么一般,复杂的让人看不真切。
陌上花看不懂他眸中神色,抿唇打量了一会,才挥了挥手让秦林先行下去。
阎岑轩沉默了好一会,才扯了扯唇角,道:“我听说你这阵子身子总是不好,如今还在养病,正好我随身的御医也带了过来,不如,让他给你瞧瞧吧。”
他此次特意求了皇上才跟了过来,又因自小体弱的原因,御医总是不离身的,一路上都未曾派上大用场,没想到如今倒是有用了。
可这用处,当真让他不知哭还是笑好。
陌上花将医书暂且放下,抬眸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阎岑轩的眼眸。
那眸中除了一抹看不懂的情绪外,便只余下一片和煦温润,以及一抹担忧之色。
陌上花能感觉到,那担忧的确是情真意切,鬼使神差的,她精致的下颌竟轻点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