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襟后摆逶迤拖地的宽袖青袍,一双素手为少女细细的点上的额间的花钿。
嫣红似血的丹朱衬着苍白的肌肤,给人一种那是少女额间裂隙渗出的鲜血的感觉,画上花钿的少女美则美矣但却多了几分鬼魅邪晦之感不似活人。
当晓儿离开屋子,琴川冰凉的手指敷在眼睑上昏昏沉沉的脑海多了几分清凉之感。
那一天后,虽然她没有拜托成为头牌的命运但是轨迹已经偏离了他人的掌控,比如她有了自己的名字:琴川。
那一夜有人说:“会弹琴且弹得好的美人有许多,但是一曲便是一生的琴客我却至今只闻这一个。她,当有个名字。”
便又有人说:“据说沾染了忘川河的河水便忘却今生种种不知今夕是何,不若就唤她琴川。”
那人曰:“可。”
她便有了自己这一世的名字,琴客,呵,在世人的眼中这烟花之地的人他们所学的一切都只为讨好别人使自己好过,她们啊,她们不配称为琴师,连来此为她们伴奏的人都只是半师,因为他们污了琴的高雅。
再高明的琴艺,再出色的技艺不成大家就只是琴客。
满院的贵人,就算是幕后的人再厌恶她想要她称为玩物也要看看那些人答不答应,为了一个小小的女子一下子落那么多人的面子,怎么算都是不值的一件事,只要他还有脑子。
所以她现在有了一段相对安全的时间,在她的琴音被人淡忘之前。
现在她有了一座吊脚小楼,在花楼的后院一个人烟稀疏的地方不算偏僻但是没什么人愿来。
这是妥协的结果,她身上的安排想必那天的人问一问便知晓一二,正所谓你给我面子我也给你面,幕后的人不动她,他们也不多管闲事。
苍白的肤色连模糊不清的铜镜都无法掩盖,那一曲耗费了许多心神而这个身子又太弱,现在这个样子希望别吓到一会儿见的‘恩客’才是。
淡青的面纱遮住除了眼睛以下的地方,从中间分开的长发遮挡了许多苍白在脑后松松的绾了一个髻,一根云形的乌木镶玉的簪子斜斜插在脑后,整个人显得有些清冷与闲散。
铮铮淙淙的琴声响起,琴川发现自己多想了,来者根本没有要见她的意思,他只是听琴,每一次静静地听静静的走。相处半年,她隔着纱帘不曾看过他的样貌也不曾听过他的声音。
这一天一切本是依旧,她几乎默认是‘哑巴’的人却突然开口:“明天是花朝节,你还能弹奏那天的曲子吗?”
花朝节吗?一晃还过得真快,若不是身体里默默运转的内力她几乎都不认为时间有流逝过。
只是稍稍沉默,她便回答道:“能。”
男子留下一句:“我等着。”便起身离开,连着一天的琴曲都没有听。
听了半年的琴也只是为了确认她何时将损耗的心神修养好,她平日的琴音美则美矣但是她的人却是游离在琴之外的,这样的琴不是他想要听的。
他所追逐尊崇的是以己心引他心动他心,而不是以音符之高低激昂来引导他人的情绪;他寻找的是令万物同梦,而不是因人而异。
他听过许多人的琴,希望这一次不会失望。
花朝节是所有女儿的节日,在这一天花神娘娘会为所有才华出众的女子赐福。这也是唯一的一个可以让风尘女子感觉自己和其他姑娘女儿家没什么两样的节日。
再次登上在她的花时时登上过的高台,或许是有人想看她的出丑也或许是穿惯了青衣令人忘了准备,总之在一群轻衫薄裙环佩叮当的美人中唯有她一袭青衣宽袖长摆,除了一根修竹碧玉簪再无一丝羸饰,简单的令人皱眉。
这个独属女儿的节日,下方的那个人未免太不重视。
柔唇轻抿,感慨一下之前过得太过安逸,琴川挺着脊梁笔直的如同一根修竹抱着琴神色寡淡的走上台去。
虽然换了身体与名字,但是君家的女儿啊~!她们不论什么场合都没有失礼过。虽然她不用在背负君家的名声与荣耀,但是怎么也得对得起当初嬷嬷们的教导不是?最不济也得对得起自己当初受的那些苦啊!当初累死累活的,现在若是砸了场子不是白累了嘛!这么不划算的事情,她可不做。
隔间里的人的眉头渐渐舒展开,眉宇间有的还带了丝丝疑惑。
之间下方的女子一步一步走的轻且缓,周身自有一副通透气派,优雅平静的神色令人觉得她不应该是一个接受了许久调.教的**女子而应该是大家族教养的名门贵女。
当她将手扶上琴弦的那一刻,目光轻轻的一扫虽未有任何的言语眸子里也依旧是一片淡漠清冷可是任谁都明白她所表达的那一种无言的骄傲。
低头看琴,女子的身上哀婉的气息渐浓,令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到底是何事令这样一个万事不在眼中留痕的女子为之上心为之忧愁。
曲子几个拨音之后,心中的熟悉感越来越重,这个旋律她不是第一次奏起,虽然她不记得但是她肯定在过去的某一个地方某一时刻她有奏响相同的旋律。
霁夜茶?好像是这么个名字。
对,是霁夜茶!这个旋律就是霁夜茶。
一些断断续续的画面片段在脑海里闪过,大雨,少年,男子,美酒,美人…….
期盼中夹杂着苦涩的别离之情越发的严重,曲子中的哀婉也越发的浓厚。
悠悠的琴曲如同一张细密的网将所与人一起拖入女子编制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