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知道,这些银子是“封口费”,张濂怕他向朝廷告发今日有人假冒佛郞机使节之事。
因为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这些人是知府衙门找来的,就算沈溪糊涂没察觉,事后也会有人提醒。
佛郞机人把进贡的贡品送来,使节却是假的,知府衙门敢说不知情?
一旦沈溪向朝廷上奏,张濂就是欺君大罪!
沈溪感到很为难。
无论怎么看,只有收下银子,自己一行在泉州府才算安全,不然张濂为了自保,随时可能都会下手。
可若是收了,这银子怎么向朝廷解释!
就算佛郞机使节这问题能揭过去,张濂还有别的罪行,且有司衙门已派玉娘为先锋来查证,回头会有更大的人物来,收了银子代表他跟张濂蛇鼠一窝。
“这银子不能收,找人退回去吧。”沈溪向米闾等人交待。
“别介,沈大人,银子都送来了,退回去不好吧?”
米闾和宋老越还在等着分润好处呢,听到沈溪的话,二人恨不能把心窝子套出来,苦劝沈溪“识相”。
他们已知晓沈溪和刘瑾在知府衙门的遭遇,不收银子,代表不买账。
不买账人家狗急跳墙,岂能不有所行动?
“那你们是觉得自己的命长咯?”沈溪虎目一瞪,“收受贿赂,按我大明律,剥皮抽筋都是轻的。照本官的吩咐做!”
刘瑾道:“沈中允想做清官,把自己那份送回去便可,咱家的那份,谁都不能动!”
米闾和宋老越看向刘瑾,脸上大起知己之感,心想,还是刘公公体贴人啊,之前怎么就猪油蒙了脑子,听信沈溪的一番鬼话?
沈溪怒道:“我乃陛下钦命正使,若有人违抗命令,定先斩后奏!”
刘瑾气得牙齿咬得蹦蹦响,指着沈溪半晌没说出话来,倒是宋小城等人进房去,将之前知府衙门送来的银箱抬了出来。
沈溪到书桌边写了封信,交给宋小城:“连同这封信一并交与张知府,他看过自然就会明白。”
刘瑾愤然道:“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他娘的还想让你一滩尿给泡软和了?现在银子不收却写信给张知府,以为三两句好话就把人家哄着?咱家看哪,咱们就在官驿等着人来收尸吧!”
刘瑾的意思,沈溪写给张濂这封信是表明不会乱说话的态度,但只要不收银子,怎么看都像是打脸。
于是刘瑾觉得,沈溪没有为官经验,胡乱行事。
你连人家银子都不收,凭什么让人相信你不向朝廷告发?
沈溪懒得跟刘瑾解释,此时他没必要顾忌刘瑾的想法,得罪未来的一大奸臣又如何?这这个世界有他到来,刘瑾能否掌权还两说呢。
等宋小城把银子和书信给知府衙门送去,张濂并未如刘瑾和米闾等人所料想的那样立时派人前来兴师问罪甚至杀人灭口,半天下来,居然丁点儿动静都没有。
“肯定是要趁着夜里来,今天我们就出城,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刘瑾把米闾和宋老越叫到一起,商量逃跑事项。
却不知沈溪早就盯着他们,没等三人把包袱收拾好,沈溪便出现在他们面前。沈溪冷声道:“你们以为如此就能逃出生天?本来张濂没想杀你们,你们一出城,保管走不出几里地……莫忘了前日张濂是如何派人找到我们的!”
一句话,便让刘瑾的身体瑟瑟发抖,这次他不是气的,而是吓着了。
两天前张濂派人到晋安驿热情奉迎之事历历在目,当时刘瑾想的是泉州知府会办事,照顾周到。但现在一想,这哪里是照顾他们啊?分明是早就派人监视了……连哪天走哪条路到了哪儿都这般清楚,现在就在人家眼皮子底下,跑能跑到哪里去?
刘瑾指着沈溪道:“沈中允,你可真是害人不浅!早前你在知府衙门装糊涂认不出那些番邦人,不就什么事没有了?”
沈溪淡淡一笑:“只要老老实实在驿馆待着,同样什么事都不会发生。走出驿馆,就是死路一条!”
沈溪如此一说,连刘瑾都不敢再提逃跑之事。
入夜后,连晚饭刘瑾都没出来吃,沈溪知道这老家伙躲在房里祈求上苍,米闾和宋老越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他们都觉得当晚张濂会派人来杀人灭口。
此时,沈溪提前派出去跟商会联络的人终于回来了,带来了解内情的泉州本地人,由其跟沈溪说明情况。
“……几个月前,佛郞机人的确到过泉州,还跟咱商会做买卖,他们银子的成色不太好,只能到咱们银号折色后换了笔铜钱……”
“泉州地方商贾不喜欢愿意跟这些沟通不便又斤斤计较的夷人做买卖,后来他们便出城去了,船只停靠在南边烟墩山一块。”
“后来,听说他们打着上岸补充淡水的油头,屠了狗蹄礁与附近贵屿岩好几个村,简直是群qín_shòu!沈大人,您可要为百姓做主啊。”
说话这位家住泉州城东的赤山脚下,发生惨案的村子就在山那边,说到佛郞机人屠杀百姓,既气愤又恐惧。
沈溪问道:“府、县两级衙门没管?”
“指望那些官老爷?当初佛郞机人还是官差给引进城来的呢,各商家不想跟佛郞机人做生意,官府强迫我们把货物卖给他们,这些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小人说的不是沈大人您……”
“在官府的压力下,商会只能居中协调,卖了些积压下来的茶叶、陶瓷、丝绸等给佛郞机人,那些佛郞机人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