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妙看了一眼便觉得不妥,倚着榻上的软垫说“龙纹是太子才能使用的仪制,这襁褓嫔妾万万不敢收。”
“太皇太后叮嘱过,叫娘娘先收着,小孩子的东西总要提前预备下才好,用不用得上,总要到时候才知道。”崔姑姑硬把襁褓压在她身侧,几乎一字不差地转述着太皇太后的华,“太皇太后说,这襁褓是好东西,要是用得妥当,能护得小孩子无病无灾、健康长命呢。”
冯妙听她说得奇怪,等她走了,才拿过襁褓仔仔细细地看。襁褓上的水纹,没有用蓝色的丝线,而是用了绿色的粗绒线绣成,拿在手里细看,不像水波,倒更像草药缠住了龙身。
六月里的天气,已经开始变得炎热,冯妙却无端觉出一身寒意。太皇太后给她的那些草药,还藏在华音殿里。做这样精致的襁褓很花功夫,看来太皇太后从那时起,就已经想好了如何拿捏她的软肋。那时候,太皇太后就知道她有孕了,能保腹中孩子平安的,不是襁褓,而是送这襁褓的人。
既然当初都没选择按太皇太后的意思去做,此时此刻,她又怎么可能答应?冯妙叫忍冬把襁褓送回华音殿收好,一句话也没多说。
拓跋宏返回崇光宫时,见她脸色有些不大好,随手摸了一下她的侧脸,见她并没反复高烧,才放下心来,斜身半躺在榻边,陪着她吃了晚膳。
冯妙担心着如何向太皇太后交待,那种焦虑的情绪,不自觉地就表现出来。拓跋宏勾着她披散的发丝说道“这个旬日朕刚好打算去知学里,见见那些世家子弟,顺便考校一下宗室子弟的学问。你一直病着,身子又重,朕让刘全安排一下,那天叫北平郡公来陪你说说话。”
知道他有意要自己高兴些,冯妙心里便像有一道清凉的甘泉流过一样,暑热全消。她带着些鼻音说“皇上这么一说,听着还真是不习惯,刚才想了好半天,北平郡公是家里哪位长辈,可千万别失了礼数。”
拓跋宏被她逗得大笑,手指刮着她的鼻子说“就你最促狭,分明是嫌朕的称呼显得生疏了。”他挨近一点,嘴唇正凑在她耳边“叫夙弟来陪你,你的夙弟也是朕的夙弟,这样好不好?”
冯妙被他呵得发痒,直向他怀中躲“夙弟平白封了郡公,我只怕别人心里不服。”
在后宫走动得熟了,冯夙倒也不大胆怯,旬日这天,照旧先去奉仪殿给太皇太后问了安,然后才往崇光宫来。
拓跋宏特意留下刘全在外殿照应,一见了冯夙的面,他就客客气气地说“皇上叮嘱了,郡公陪着娘娘解闷就好,可千万别说多了话累着娘娘。也别磕碰了娘娘的肚子,现在正是金贵的时候。窗子要开着,免得娘娘气闷,可窗上的茜纱不能取下来,免得外头的灰飘进来,引得娘娘咳嗽……”
冯夙一一听完了,应了一句“姐夫叮嘱了这么多,怎么不亲自陪着姐姐?”
刘全从没见过这样的人,皇上早先说了一句“朕该算是你的姐夫”,他就真的叫起来了,慌得差点上去捂他的嘴“小祖宗,可不能乱叫,那是家礼的辈分。眼下在宫里,就是昌黎王爷亲自来了,也得三跪九叩地称呼一声‘皇上’。”
冯妙还睡着没起身,冯夙便去照看小炉上的药。忍冬也是第一次见他,看他眉目清秀像女孩儿一样,含着笑问安“小郎君好。”
冯夙在小凳上坐下,顺手一摸,忽然发现随身带着的香囊拿错了。早上向太皇太后问安时,恰好陈留公主也在。因崔姑姑说起天气热了,在香囊里放些冰脑香,能提神醒脑,他们就一起解下了香囊,让崔姑姑去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