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冢原墨龙和周大帅边走边聊时,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忽然从一侧的草棚中传来,冢原墨龙循声望去,却看到一个从草中伸出的武士刀刀鞘:是浪人吗?冢原墨龙摇摇头,虽然眼下日本已经渐渐进入战国乱世,几乎每天都会爆发战争,但战争带来的不仅仅是出人头地的机会,还可能让人失去一切。比起那些战死的人们,活下来的武士也未必比他们好,失去了生活来源的他们执着于想要再次找到一位可以侍奉的主公而不是去做那些普通百姓的工作,就好像当过公司管理层的人下岗后宁可当无业游民也绝不愿意去扫大街一样,结果往往除了一把武士刀,身无分文,生活极为窘迫。像后来把织田信长直接烤了的明智光秀和日后的“加贺百万石”前田利家,都有过当浪人的日子,他们生活极为困难,甚至妻子不得不卖掉自己的头发来维持生计。不过这两位都是熬出头的,还有更多的人依然在这种尴尬的境地中艰难挣扎。
若非有师父冢原卜传,只怕自己的处境和他们也差不多吧。想到刚刚被逼出上野国时的自己,冢原墨龙长叹一声,走向了草棚。虽然大野新左卫门和在街上的许多人一样都是浪人,但是他们毕竟还都不是非常窘迫,所以冢原墨龙也没有什么感觉,但看到草棚中由于病痛而痛苦挣扎的浪人,冢原墨龙却有些不忍。
来到草棚下,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即便天气依然凉爽,但还是让冢原墨龙和周大帅皱了皱眉。
草棚下的浪人面色苍白,形容枯槁,看起来长期营养不良,恐怕当浪人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此时这个浪人神智都已经有些不清楚,只是痛苦的咳嗽着,周大帅将手指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上,开始号脉。冢原墨龙并不懂医术,只能在一边看着。
良久,周大帅摇了摇头:“是肺痨,这病没法根治的。”
“还有救吗?”冢原墨龙问道。
周大帅讶然的看了冢原墨龙一眼,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在他的印象中,冢原墨龙的字典里是绝对没有仁慈这两个字的,或者说他从来没有见过,但冢原墨龙今天居然愿意过问一个素不相识的病人……“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得赶快送他去救治,而且他现在身体太虚弱了。”
“知道了。”冢原墨龙听罢竟然不顾这个浪人浑身脏兮兮的,直接将他扛了起来,大步流星的向外走去。
“你们想干什么!!!!”一个个子颇高但同样衣着破烂的少年(对日本人而言)跑了过来,喝问道。
冢原墨龙微微一愣,没料到还有人会在一边。“你没看到他就快不行了吗?当然是送去救治啊。”
少年见冢原墨龙理所当然似的说出这样的话,也是疑惑的看了冢原墨龙一眼,好像发现了什么珍稀物种一般,张了张嘴,但最后没有说话,而是默默的跟着冢原墨龙和周大帅。
送到药师宅后,药师倒是没有因为这个浪人衣着破烂而推脱,反而丝毫不顾浪人身上的秽物,为他检查。良久,药师写下药方,让小童去抓药。
周大帅颇为奇怪的问道:“你就不怕我们不给钱?”毕竟加藤段藏的事情他是亲眼见到过的,所以对药师没有任何好感,但眼前的这个人却是颇为奇怪。
药师却笑着双手合十,“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贫僧又岂会在意金钱?”日本过去乃是佛国,很多人都信仰佛教,不过信佛教和遵守佛教教义完全是两码事,就好像一向宗的和尚,除了吃斋念佛什么事情都干,所以这个药师在日本可谓是非常另类。
冢原墨龙闻言肃然起敬,郑重的取出一小袋金子,放在了药师面前:“大师所言甚是,一dian酬金不成敬意。还未敢请教大师法号。”
“阿弥陀佛,贫僧法号印道。”印道微笑着dian头示意。
“印道大师,不知是何宗派啊?”
“贫僧是临济宗的弟子。”印道说道,这下子冢原墨龙却不仅仅是敬佩印道的品德了,临济宗于1187年传入日本,一直以来都非常的受尊敬。由于临济宗和一向宗大不相同,僧人多博学多才,品德更是收徒时考量的重dian,所以很多武士家族都会邀请临济宗僧人来教导下一代。太原雪斋教导出了今川义元和德川家康,泽彦宗恩培养出了织田信长,岐秀元伯则是武田信玄的老师,虎哉宗乙的学生则是伊达政宗,这些临济宗的僧人们虽然声名不显,但是对日本的历史却绝对是有举足轻重的作用。不过按照日本人习惯,僧人应该也是四个字的名字啊……
想到这里,冢原墨龙心思活动起来,问道:“印道大师怀有慈悲之心,让人敬佩,不知一年可救治多少人于病痛?”
印道有些惊讶的看了冢原墨龙一眼,显然没有料到他会提出这样的问题,摇了摇头:“救人之事,如何记得数量?”
冢原墨龙笑着说道:“大师可知,一间药馆可以救治方圆十里百姓,却救不得百里之外的人们。”
印道摇了摇头:“人力皆有尽时,自当尽力而为。”
“大师果然豁达,然而若是有办法救百里之外,乃至天下百姓,大师是否有佛祖割肉喂鹰之决心啊?”
印道抬眼看了看冢原墨龙,沉默良久,方才说道:“我并没有当第二个太原雪斋的打算,只想醉心药理,阁下还是请回吧。”
冢原墨龙也不气恼,而是微笑的向印道表示歉意,和周大帅与少年一起到一旁等候。少年虽然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