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礼的手下,可比柳爽临时找出来的几十人有把握,再说十个柳爽也到不了薛礼的跟前。但马王未至,薛礼希望李治在东宫最好别轻举妄动、逼着他不得不出手。
李治果然没有妄动。
他可不是没有心机,只是一直以来感觉太良好了。宫廷内没有像样子的争储对手,朝堂上有自己的亲舅舅,民间对于太子的仁孝人人皆知,他没必要急着经营东宫六率、空惹皇帝猜忌,他是真放松了。
太子眼下最想确认翠微宫中皇帝是死是活,还有,马王爷到底去了哪里,这两件事没有着落,李治不敢轻动。
原打算可以举办到宵禁时分的宫宴,结果只进行到未时一过,便被太子心不在焉的结束了。
赵国公和江夏王爷、马王府的人同太子告辞。
太子心里想的是,他要不要准备一下,马上带着女人、孩子、亲信们出长安城往北——去“巡视”一下北方牧场。
然后再往北、再也不回来了,开始颠沛流离的生活。
可真到了那个时候,他还会有亲信吗?谁会再跟着一个彻底的落败者。
他又寄希望于翠微宫那个内侍没胆量下毒,也没胆量揭露他,那么他是不是还有回头的机会、回到皇帝为他设计好的路子上去。
六年优渥的太子生活一朝放弃,李治已经不能坦然面对任何一个人。
临走前,樊莺和丽容向太子请求,允许她们请顺阳王和王妃随去永宁坊,马王府的客房有的是地方,也正好见一见府上今天未出席的人。
李治要腾出手来打探一下翠微宫和马王府的动静,觉着手里还要握住一个筹码才放心,他只允许顺阳王妃阎婉去马王府,而极力将李泰留在了东宫。
“今日马王兄未到场,寡人马上还要再聚,就不要麻烦二王兄再走动,晚上我们兄弟两个也好促膝长谈。”
李治才没心思与二王兄“促膝长谈”,东宫马上行动。
他不能派人直接去翠微宫,以什么理由去翠微宫都不行,因为皇帝如果还在世的话,必然问到在这次的宫宴上李治“让储”的经过——到底让没让?
这就不好说话了。
翠微宫那么多的侍卫、宫人总要吃喝。
送走赴宴的人以后,李治不休息,亲自出马,带人到民间察访“疾苦”,当日傍晚,他在翠微宫外终于等到了翠微宫守宫署的一位外出的掌设。
这位流外八等的掌设带着车子出宫采买,他被带到了太子的面前。
“寡人这些日子很忙,这次又要去乡间访苦,也来不及入翠微宫与寡人父皇请安,不知陛下可还安泰?”
“回太子殿下,下官只负责宫内的饮食、菜蔬,平时见不到陛下。”
“这就够了,寡人就是想问你,陛下每日传唤的膳食如何?”
掌设说,“殿下,依小臣看,陛下自丙辰日以后、都三天了,几乎很少动筷子,餐餐端进去的饭菜大都原封不动了被内侍端出来——是原封不动啊殿下,小臣也极为担心。但具体什么缘故,小臣也不知道。”
丙辰日,就是李治入翠微宫、塞小瓷瓶给内侍的那天。
皇帝三天不动筷子,除了不能“吃”了,还能是什么状况!
这便是皇帝内侍传递出来的消息,内侍果然一步也不能离开,只能以这种方式等待东宫的指示。
一切都应证了李治的判断。
李治马上赶回长安,皇帝驾崩的消息不能由太子发现,陛下无诏,太子绝不会主动入宫,也绝不会搭理那个下毒的内侍,就让他傻守着去吧。
翠微宫这件事最好由马王或赵国公发现,他们早晚会去翠微宫的。
马王发现翠微宫的事实后,最好于盛怒之下、一刀砍了皇帝内侍让他没有说话的机会,这就一了百了。
李治才不会去管,这下子,太子殿下可以稳坐钓鱼台,长袖善舞,甚至还可以理直气壮地质问一下他的马王兄——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也不会再惹马王府,不给他们狗急跳墙的任何、一丁丁点的借口,这时候还需要与马王府拼武力吗?东宫只须做好太子、做好自己的戒备也就是了。
李治要求翠微宫掌设,今后他每次出宫来,都与东宫回禀一下陛下的饮食,东宫自会有专人等在他们出行的道途上的,太子太关心陛下的身体了。
然后,太子只要坐等翠微宫事发,严肃追查陛下的死因,以储君的身份为陛下隆重发丧,毫无疑问地登上大唐第三任皇帝的宝座。
然后俯视万民,接受百官朝贺,做一个好皇帝。
派去永宁坊监视马王府的人也有消息传到,樊莺和丽容陪阎婉回府后,马王府晚上又是大宴,其乐融融、作死一般的大肆喜乐,也未见马王出府或归府。
这无关紧要,因为他至多也就是个马王爷,也注定比顺阳王更憋屈,赵国公也会逐渐再贴近到自己的身边来。
而新皇会比他的父亲贞观皇帝、更善待自己的兄弟,只要他们由衷臣服、不再培植自己的力量,那么连顺阳王也可以由郡王、化身为亲王。
尚书令也依然可以是尚书令,总牧监也可以依然是总牧监,替他理政、管好马匹,但要明白谁才是大唐——这个旷古未有的庞大帝国的第一人。
他将不再容忍薛礼跻身于左千牛卫,可以平级、或是升上一格,给薛礼个文职,用柳爽替代他的现职,这样新皇帝就高枕无忧了。
李治是在极度放松中度过了戊午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