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身边的内侍多一个少一个,这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有几个臣子只是往皇帝身后瞟了一眼,多出一位内侍怀里抱着皇帝的乌刀,仅此而已。
今天来的是谢金莲,头发拢到帽子里,反正内侍也没有胡须,只要不打胭脂,不吱声、不出动静,她就可以居高临下打量每位大臣的表情。
侍中樊伯山向皇帝回报了昨日长安女子马赛的结果,赛事进行得热烈未出现什么纰露,没有出现去年有人逾制之事。
甲等赛组冠军是蒋王妃,第二名晋王妃,第三名江安王妃冯氏。乙组至丁组也各有名次,出席赛事的几位重臣分头向优胜者颁发了奖励。
赵国公说,“只是人们都说,陛下与皇后未出席,有些遗憾。”
皇帝点头,又在心里说道,朕后宅不宁了,此时身边便有抱刀的盯梢儿,哪里腾得开身!
户部奏报了崖州户丁减口一事,说崖州民户减口之势渐烈,有的人驾船出海捕鱼,但出去后经年不回,疑为海浪吞噬,全崖州人口早已达不到年初定户时的数目。
皇帝问,“达不到,目前是多少?”
户部尚书道,“崖州有三县、年初八百一十九户,人口尚无实数,此事是崖州邓刺史报来的,说正在勘察之中。”
皇帝道,“有些州官向来是报喜不报忧,八百多户都搞不清楚、即给朕报上来,想来邓刺史已经担心到年尾不好交差了。”
侍中樊伯山说,“陛下所说甚是,崖州上次兔灾害稼,微臣与褚遂良前去赈灾,发现那里地少山瘠,民生不易,此时闻报,不知那里又出些什么问题,当派员前往细察。”
皇帝想了想,说道,“有理,但往年渔民便不捕鱼出海了?今年至今,沿海各州例无海汛,依朕看根源不在这里,人恋家犬恋窝,别不是户丁逃亡。”
赵国公问,“陛下打算派谁前往呢?”
“本该吏部与刑部去人,但南方湿热,刑部刘大人年高,就不必去了。以以左千牛将军长孙润为钦差,晋王再由吏部差派一位干练年轻的官员随往,宜轻车简丛,速去速回,遇有不法不必姑息,对任何人可行先斩后奏之权。”
晋王问,“皇兄,是崖州任何人么?”
“当然!”
赵国公心头暗喜,看来,皇帝仍有没忘记锤炼长孙润,此次出行,路程虽说远了些,但给的权力也不小,先斩后奏,不是亲信中的亲信,这个权力皇帝是不会轻易撒手的。
樊伯山自从奏禀了赛马之事后,本来还有件事情想说,没想到朝议忽然转到崖州户丁上去了。
此时,樊大人见崖州事毕,又想到了自己的事,“嗯……陛下……”
户部尚书恰好又说道,“陛下,荆州方面有文牒上禀,称该州贩卖私盐有所抬头,虽广派巡捕之卒,亦难禁止。”
皇帝道,“亭户冒法,私鬻不绝,扰乱的可是盐税大计,应想个妥善的法子……不知哪位大人有良策?”
江夏王说,“陛下,刑部宜修改对私贩者判罚力度,交由州县施行,凡捕获者,严惩不贷。”
皇帝点点头,又道,“但这样猫捉耗子的游戏,朕可是不大玩得起,只是养着巡差一项,这得花费多少钱!”
谢金莲一直站在皇帝身边,心说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峻已经听到了天南地北的两件大事,件件并不轻松。
她想,原来皇帝也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往那里一坐,两耳只听到“陛下英明”之语,这么多的臣子都在底下,眼巴眼望地听他分断、不能差之分毫,也确属不易。
户部尚书问道,“那依陛下之意……”
皇帝道,“私贩不绝,只缘有利可图,粮洒于囤外自然引鼠,朕要养多少猫才捕得过来?”
他说,此事宜从两方面入手,第一,私盐只因无税,价格便低于官盐,因而只要有私盐出现,则是在税、价方面有利可图。官盐税可酌减两成,先将盐价降一降,这个可即刻施行。
第二,对于捕获之贩私盐者,要勘清盐犯是为生计所迫,还是专为逐利。
赵国公问,“陛下,这两者如何勘清?勘清之后又如何分处?”
皇帝道,勘清之事须费些功夫,因为捉到谁,谁都会说自己是生计所迫,但也不是毫无办法可循。
比方说,谋生者胆小、量小、载具小,有的甚至背驼肩扛,为的是行止快便,利于逃匿,只因其以“生”为上上。
而谋利者胆大、量大、马驼车载恨不移座盐山,又有暴力抗法,三两个巡差可能都不敢近前,只因其以“利”为上上,不惜亡命的只是雇者。
皇帝说,这还只是一方面,还可以同盐贩所在本籍的州、县、坊、村沟通户情,盐贩有田无田?
有田者耕桑获利几何?无田者,田哪里去了,有无强抢豪夺霸占民田?这就不能一蹴而就,要下个细功夫。
对于贩盐谋生者,就不必穷追滥打,可在官盐降税基础上,再给他降一成收税,官给文凭,令其由暗入明,堂堂正正为我所用,不必再躲躲藏藏。
对于仍不缴官税者,皇帝说,那便用江夏王爷所提之法严惩。
皇帝说,“如此一来,朕也不必养那么多的巡吏了,不养那么多的盐吏,而缴税者众,降税也就没有负担,盐价亦可下来,那么贩私者便无重利可图,这是疏导之法,胜于强禁。”
底下人有的在沉思,慢慢体会皇帝的话。
皇帝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