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在村姑家里洗澡受了风寒,晚上还强迫自己喝了些酒,躺下睡着之后就一会冷、一会热的,浑浑噩噩,感觉腾云驾雾,身子底下无根。
谁知早上天光一亮,一醒过来感觉头脑清明,侯骏的两条胳膊一条被自己枕在颈下,一条软软地搭在自己的胸前,脑后仍旧传来侯骏均匀的呼吸声。
而眼下,自己正倦在侯骏的怀中,他的一条腿也于睡梦之中跨压在自己的腿上。此等情形让她心头一颤,似有一缕春风从心头拂过。
她就这么躺着,没有要动一下的意思。来到西州以后发生的一幕幕以及刚才一睁眼的刹那,侯骏给她带来的心悸的感觉,像一出兵荒马乱的戏在她的脑海里闪过。
虽然她没有回头,但是侯骏那张楞角分明的脸分明清清楚楚地映在眼前。她强迫自己处于一种迷迷糊糊、半睡半醒的状态,因为此时一阵喜悦之情正充斥于心,她不想因为已一个轻微的动作就让这个状态被打破。她得好好体会体会他不再恨自己入骨的感觉。
以前她锦衣玉食,从没有想过被人恨的滋味,直到大难来临孤苦无依,她才感到亲人之间心心相帖的珍贵。
只是,就只有这些吗,她是不是有些自私呢?难道一场苦难和陌生的环境还有那些寒冷、饥饿,还有说不出口的空虚就可以让自己心安理得地拥有这一切?
儿子无双那天真的小脸浮现出来,他是那么的善良,那么爱自己,当自己彷徨无助的时候他的面容总是很模糊,如今终于清晰起来。
国公在眼前一闪而过,像一道风,他带走了自己所生的儿子,又把他的儿子留了下来。现在她不再住着宽敞暖和的国公府,现在她只是躺在了一架从前连想都不敢想的窝棚里,外边冷风呼叫,但是她心里从未有过的踏实。
也许是刚刚退了热,身体还有些虚,又思前想后了这么多,柳氏又陷入睡梦当中,而侯骏的脸时隐、时现,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待听窝棚门边“叭”的一声,她才彻底地醒来。
她不知道门外是什么动静,从躺卧处欠起身子来,回想着夜里自己做了什么样的梦,侯骏在她的睡梦中都是怎么做的,可是却只剩下了一幕幕的片断,不过这些片断叫她身心慵慵懒懒的很舒服。
侯骏的脸上还带着刚刚起来时的混沌神态,一手端着一碗粥,而另一只碗却打破在冻得坚硬的地上,洒在地上的粥冒着热气。
他看着柳氏欠起身子仰着的白嫩嫩的、一尘不染的脸,似乎忘了解释碗是怎么打破的。她的睡衣很严谨,那是上等人家才穿得起的轻薄丝质睡衣,是从长安被赶出来时,官府准许带走的唯一一件,侯骏不敢过久地去看睡衣下被撑起来的两座尖顶的山峰,可是柳氏睡衣上边露出的白玉一般的脖子已经让他有些眼花了。
柳氏看着他笑笑,他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知道你夜里发热了,想让你喝了粥再起来,可是,”柳氏柔声道,“这哪里是你干的活?”
正把碗递到她的手中,只听外面有人很用力地拍门,侯骏想是谁这么没规矩,就听柴门外有人大声问,“侯骏在吗?”
侯骏应声出来,就见两名官差打扮的人站在柴门外边,忙作揖道,“正是在下,不知两位有何吩咐。”
其中一个说,“我们是西州都督府来的,想问一件事,嗯,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昨天午时去去西州的那匹马,是不是你的?就是高牧监骑的那匹。”侯骏点了点头。
两人对望了一眼,“这就好,马上收拾收拾,跟我们去趟西州。”
柳氏正待喝那碗粥,听门外的对话,满心的狐疑,赶忙穿好了衣服走出来,向两位官差问道,“不知有何事这么急。”
官差道,“我们也是不知,不过,带一个人还要都督大人亲自吩咐,却是少见,去了便知了。”
侯骏央告道,“两位大人,在下实在想不出哪里有什么问题,还要都督大人亲自过问,会不会弄错了?”
其中一人把眼一瞪,“你再敢说一句!让你去你就去,总归和你那匹马是有关的,其他的我们确实不知,就算知道,上面也没让我们告诉你吧?”
柳氏说,“也许两位大人说的不错,或者是都督大人看上了咱们的那匹马呢也说不定,咱们刚到这里也无仇家,应该不会有事的,”说着她把那碗粥端了出来,“你喝吧,我再做。”侯骏轻轻推回道,“你病刚好,这是我给你熬的,放心吧,顶多一天我看也就回来了。”
柳氏心神不定,看着两位官差和侯骏各骑了一匹马,向着西州方向驰去,直到看不清人的影子,才返回身来,关好柴门,好半天也定不下心来,那碗粥也没心思喝了,呆呆地坐了半晌。
此去西州一百二十里,一路上两名官差一前一后将侯骏夹在中间,这次办差是都督大人亲自安排的,由多年办差的经验看,这个十七岁的小伙子一定有什么来历。他们两人也不细问,只是一路上细心照顾,不敢有一点差错。
而侯骏也是从一开始就不清不楚的,大概真是如柳氏所说,都督大人看上了他的那匹炭火,心下有些后悔,不该轻易答应将马借给罗全,不过事已至此,大人想要,也只好割爱了。
西州交河郡,在贞观十四年以前还是高昌国的国都,从汉朝建城至今,经历代人修整完善,其规模可想而知。
远远看去城墙高大坚固,远非走过来看到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