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还是坏事?不,不能以我们的利益得失来权衡好坏啊——”白峰捋着颔下白胡子,面色深带隐忧,“当然,从我们的角度出发去看,确实是好事,他们正要将我们一网打尽全部灭掉,但是战事一起,又到了我们这些人派上用场的时候了,所以我们乘机翻身的时机来了——
可是,对于我们东凉国,对于普天下的百姓黎民来说,没有战事算得上是好事,到时候铁骑踏过,生灵涂炭,百业凋敝,血流成河,唉,是不幸,大不幸啊——”
云岭跟着摇头叹息。
黑鹤不语,只是沉默。
只有灵儿刚从山里出来,一下子踏进这白家的高门大户,真是开了眼界,觉得看啥都新鲜,看啥都好奇,他像猴子一样这里蹦蹦,那里窜窜,摸摸黄花梨的八仙桌,瞅瞅紫檀木的案几,绕着博古架望高处摆设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物件儿,又围着博山炉闻香烟味儿,整个人兴奋坏了。
“既然战事已起,已经不再和我们的好恶无关,我们得及早做准备啊——一旦朝廷决定,我那些当年的旧部,不知道还能不能召集汇聚得起来,再说,就算我们出面强行召集,人心还会是当年一样整齐划一吗,世道变幻,只怕有些人已非昨昔——”
白峰皱着眉头慢慢沉吟。
“刻不容缓,我和老云这就出面去联络吧,能联系多少算多少,反正我们不能坐着等死,更不能眼巴巴看着大好的江山被蚕食侵吞,全国黎民流离失所。”黑鹤终于抬起头,很沉稳地说出了这番话。
很明显,这是白峰一直在等待的话。
“好——有兄弟这句话,有你们风云二将重新出面,我想号召力不会太弱,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了。只是,你们要尽可能地秘密而为,不要叫外界察觉,万一传了出去,只需一个‘召集旧部意图谋反’的罪名就足以置我们所有人于死地。”
“这是我整理的最新名单——”老云递上一张纸,“当日我们旧部,如今活着并且还在仕途上干事儿的,算起来李度念和罗简职位最高,李度念本来一直受排挤,近来却忽然被任为京中大营都监,我们猜度一来是主上要平衡左右相的势力,二来可能是袁涣云极力推荐支持的缘故,不然那京中大营都监的肥缺怎么也不会落在他头上。
第二个就是秦简了,他是我们所留旧部中算得上这些年仕途顺畅的人,三年前就提了西南大营都监一职,只是这个人的面目我们很早就开始看不清了,都说他走的是尹国相门路,这一点我们不敢确定,但是他确确实实和我们十分疏远,渐渐地连基本的来往都断了,尤其可气的是,他一到西南大营竟会带头打压欺凌甲子队,谁不知道那正是老将军你当年留下的最强军力。所以从诸多因素判断,这罗简目前是敌是友难以预料,所以还是先不要贸然去联络为好。
杨凌本性圆滑,早年时候就极会做人做官,经过这些年的官场磨砺,不知道变得如何,只有亲自去见了面才能摸得出来。
张逸云为人厚道豁达,曾听得他和上司、同僚不和,为着袒护当年白将军属下兵丁,被人参过数本,如今混得十分不如意。
还有邓来、王衡阳、刘大年、张九冬等人,各人情况各异,我们只有一一去走动拜访才能知道实况。”
看来在请黑鹤出山前,老云就已经做足了功夫,把当年旧部全部捋了一遍。
“等找到大家,活着的,我们当面见一见,愿意出山的我们请来,不愿意的,也可以当面表达一下老将军的问候挂念心意,至于那些负伤的重病的,我们送点银子接济一把,已经死去的,我们正好去坟上祭奠祭奠。”
黑鹤提议。
“这主意好,看看伤病,祭奠死者,正是我这些年内心所想的心事,这是年事已迈无力亲自去完成,你们两个到了弟兄们的坟头替我也敬上一杯,告诉他们,白峰对不起大家,白峰在这里赔罪了——”
白峰说到这里十分动情,声音哽咽难言,怆然泪下。
云岭悄悄抹一把眼睛。
黑鹤黑着脸未动声色。
“情况复杂,你们此去要十分注意安全,我这里也要演一出戏来遥遥地配合你们,好叫那些时刻惦记我们之人暂时放下心来不要盯得太死。”
小灵子跑过来,“爷爷,刚来又要离开吗?我怎么办?我喜欢这里,我想在这里多玩几天。”
“留下他,这孩子身体壮实,骨骼清奇,是练武的好料,我来调教调教。”白峰笑呵呵说,目光望向灵儿,“我教你骑马奔驰,拉弓射箭,还有长枪短矛,你可愿意?”
“愿意,很愿意——”灵儿乐坏了。
第二天,白玉麟还搂着小妾在被窝里做热梦,云岭黑鹤已经悄悄离开了白府,骑马出门,踏上通往全东凉国的路途。
灵儿顶着清晨的凉气跟在白峰身后踏进了白家的练武场。
“呀——”迎面看到兵器架上那十八般武艺涉及的兵器应有尽有,灵儿高兴得直跳,奔过去摸摸这个,掂掂那个,恨不能马上都拿来练一练。
“我们先骑马。”白峰挥手示意马夫牵马来。
“是您的大青吗?”马夫说着就要走向一扇另外设置的马棚,那里单独养着老爷的坐骑。
“不要大青,这孩子刚开始学骑马,大青最近暴躁,你找一匹未十分驯化的生马来我正好调治调治。”
马夫一听大喜,赶紧拉出一片全身雪青的瘦马,眼里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