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永安宫殿前几盏宫灯将廊下一片地照的如同白昼,院里的两株早梅已经迎风开放,在深夜的灯光映照下更添几分风姿,宋楚宜裹着大氅站在阶前等周唯昭,风大,梅花花瓣纷纷随着风落在她的风帽上,很快又随着风吹落在地,铺了一层粉红地毯。
廊下一连串灯笼如同蜿蜒火龙,在风里摇摆成极美的形状,如同一片灯海,青莺却顾不得欣赏美景,轻声喊了一声娘娘,凑在宋楚宜跟前道:“娘娘,青卓回来说,殿下恐怕没那么晚能回得来,请娘娘尽早安歇。”
这是继上次建章帝召见内阁阁老之后再一次召集常首辅,并且叫周唯昭旁听,紫云递给宋楚宜一个暖炉握着,一面忍不住有些悬心:“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很快宋楚宜就知道是出了什么事了,她才刚梳洗过,周唯昭就回来了,先自己去净房换了衣裳,方才上床搂了宋楚宜,见她衣衫单薄,把她抱在怀里,拿被子一裹,方才同她说起今天召见阁老们所为何事:“晋地那边终于有了消息----镇南王的副将逃的性命回来,报说恭王私下勾结了吴千离和太原知府,设下鸿门宴对付镇南王,镇南王侥幸逃得了性命,只是如今却不知下落何方-----他出来之时听镇南王说过,会去晋中投奔崔家,可是此时此刻,却不知道晋地情况究竟如何了。”
他顿了顿,有些担忧:“晋地情形败坏若此,陈平过去恐怕也是危险重重。”
陈平奉命去晋地对付宏发刺杀恭王,可眼下恭王已然成了气候,再过去,却起不到什么作用了,还极有可能被恭王逮个正着。
宋楚宜听说镇南王还留有性命,先松一口气:“不管怎么说,王爷能从设计精密的死局里逃出来,就非常人。”她下了榻,从多宝格上拿出一卷羊皮纸摊开给周唯昭瞧:“殿下也不必太过担忧,您瞧......”她指着地图给周唯昭瞧:“镇南王之前不是同副将说他要去崔家,您说他为什么去崔家?难不成他不知道崔家在恭王得势之后也会成为恭王的眼中钉,首当其冲倒霉的就是崔家?凭镇南王的老辣,仍旧选择去晋中,一是因为崔家是晋中地头蛇,又是我的外家,是殿下死忠,二是因为晋中知府胡应明亦同殿下关系匪浅,三......”她顿了顿,脸上带着一丝微笑:“三,是因为我舅舅镇守大西北,是三边总制。”
韩正清固然手底下领着守城的十几万兵马,可那又如何?崔绍庭是三边总制,说到底,韩正清不过是镇守大同的守将罢了。
周唯昭听的眉头也不自觉的松开,见宋楚宜赤足站在地毯上,忙将她抱上床,一面笑:“你倒是同常首辅和宋老太爷的想法并无二致。”
宋楚宜就笑着瞥他一眼:“难不成殿下要跟我说殿下没想到这一点?”一面把脚自然而然的放在周唯昭怀里取暖,一面问:“那常首辅同我祖父的意思是什么?”
常首辅跟宋程濡肯定看得出如今情势,恭王既然已经顺利接管太原兵权,接下来肯定是要对晋地进行大清洗,然后就同韩正清会和,举起反旗的。
在这样情况下,以常首辅和宋阁老的老谋深算,自然是会主张急召韩正清回京。
事实上常首辅和宋阁老乃至岑尚书都是这个意思,周唯昭将他们三人在御书房的对答告诉了宋楚宜:“你说的没错,三位阁老都一力主张急召韩正清回京。用的是福建倭患严重,沿海告急的由头。”
韩正清如果回来,那不必说,就是死路一条。
而他若是不回来,朝廷立即可以以抗命罪将他撤职,作为三边总制的崔绍庭自然义不容辞的担当讨伐他的人选。
宋楚宜稍稍放心,觉得自己冰冷的脚暖和了许多,又叹:“只是听说王爷身子不大好?”
不知道镇南王能不能坚持到去崔家的时候。
周唯昭亦忍不住叹:“只可惜如今晋地消息渠道已经被恭王切断,我们不能得知晋地情况。现如今别的倒是不怕,就是怕宏发借锦衣卫的名头对崔家发难。”
宋楚宜面上带出一丝冷笑:“就怕他当缩头乌龟,他要是敢动,崔家也不是一味吃素的。”
恭王不能在幕后躲多久了,他要是不举起反旗自证身份,他在天下人心里始终就是个死人,可是他若是现在举起反旗,那他就是个不忠不义不孝不悌的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根本不得民心,现在他正是处境难堪的时候,此刻想对崔家下手,也只能暗地里出手,或是寻崔家的不是,可崔家在晋地也经营多年,哪里就能这么轻易的被捉到不是?如果没有猜错,恭王的确会叫锦衣卫暗中做些手段,譬如说栽赃崔家窝藏余党,欲行不轨。
可既然是暗中做手段,以崔家的实力,倒也不怕这些,何况之前发现宏发有问题,马永福马旺琨递消息回来之后,宋楚宜就已经着青莺派了马三快马加鞭赶去晋中报信了,崔应允和崔应堂经过崔绍英和崔宇的事之后,再也不是当年那等只知光风霁月,不晓得世事险恶的儒生了。
恭王要是指望宏发来对付崔家得到镇南王,恐怕是要扑个空。
远在晋中的崔家的崔应允和崔应堂先接待了宏发-----这个人自称是来搜捕劫杀了恭王的、马圆通的余党的,还义正言辞的说是这些余党如今都改名换姓投到了崔家名下的镖局里当镖师来掩饰身份,要求崔家配合锦衣卫查案。
崔家没有傻子,何况马旺琨和马永福也在,他们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