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登卢皇后的门了,不可否认,卢皇后实在是没给他教养好孩子们,没尽好一个妻子的责任,更别提尽到母仪天下的责任。
可是建章帝再怎么也没法儿忘记当初卢皇后是怎么陪着他挨过了最难的一段日子,一步一步的走到如今的。
卢皇后向来是软和的,他一直知道这一点。
何况若是没有太子的心结,导致恶性循环,卢皇后也不会走到如今这一步,这一切要说怪,最后也只能怪到荣贤太后身上,怪到他自己身上,卢皇后虽然有责任,那责任也是极少的。
他叹口气,想起孩子们来,眉间郁色浓厚,等进了清宁殿,却发现卢皇后并不在,这才听胡司仪说卢皇后去瞧太子了,自己点了点头,干脆到偏殿去坐了一会儿。
等到卢皇后回来,他才温和的问了太子的身体。
说起来最近西北战后许多事要处理,他已经很久没顾得上去看太子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情形如何。
对这个儿子,建章帝的心情是极复杂的,一面觉得他不堪为太子位,一面又因为现如今已经只剩下这个儿子陪在身边,而又不自觉的对他心软一些。
卢皇后比起之前事发的那阵子的如履薄冰已经显得从容许多,轻声回他的话:“原先都见好了,晏大夫和孙供奉也都说只要好好将养着,没太大的问题......”她垂下眼睛叹了声气:“可是今天早上不知怎的......”
卢皇后定了定神才继续说下去:“今天早上东平陪他用饭,不知道怎么就又倒下去了......”她声音里带着些许哭腔:“太医们都瞧过了,说是及时醒了,这个冬天倒是问题不大......”
建章帝就听懂了这话里的意思,一时也有些怔怔的回不过神,过了片刻才问:“怎么不早来报我?”
“您正在内阁议事......”卢皇后有些疲累的坐在建章帝下首:“现在西北的事虽然了了,可是福建那边不是又有麻烦?他也说别惊动您......”
建章帝就轻声斥了一声:“胡闹!储君的安危,也是能儿戏的?”
可是说是说储君,谁不知道太子是注定登不上帝位的,卢皇后幽幽的看了窗外一眼,反手握住建章帝的手:“这样......也好......”她看着建章帝:“他现在这样活着,也生不如死,且等到将来......到时候可怎么样呢?”
到时候等建章帝真的要退位了,是周唯昭直接登位还是先由太子登位?
建章帝和内阁众大臣是绝不会叫太子登位的,那太子岂不是连皇帝也没做过就直接当太上皇?
未来的事毕竟变数太多了,谁知道到时候又会有什么变化?
对于太子来说,什么也不能得到的这样活着,倒还真的不如死了。
虽然有些残忍,可是卢皇后却总觉得这样大家都轻松许多,硬着心肠:“时间也够了,他唯一的心愿无非就是看着东平娶妻生子,东平的婚事也赶紧操办起来........就叫他走的没有遗憾吧。”
建章帝看了卢皇后一眼,到底什么也没说,等出了门,想了半天,终于还是抬脚往东宫去。
他已经很久没再见太子,这个儿子实在是让他失望了太多次,很多错事都是他跟恭王两个争风吃醋弄出来的,西北的事,恭王固然罪不可恕,可是太子却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一度是很想放弃这个儿子的,事实上他也的确这么选择了。
可是他到底是个父亲,嘴巴上说的再狠再毒,总是对孩子硬不起心的。
东平郡王正服侍太子吃药,太子的嘴巴比上次见好像又更歪了一些,东平郡王喂一口就要拿帕子替他擦一回流出来的粥。
建章帝站在屏风后头静静的看了半响,这才抬脚往里走。
东平郡王忙不迭的起身拜见,却连头也不敢抬起来。经过了韩正清的事,他总觉得自己满身污秽,对着谁都觉得低人一等。
建章帝温言喊他起来,问他礼部有没有把喜服送来,又问他有没有偷偷私底下去瞧过自己未来的媳妇儿。
问的东平郡王既受宠若惊又很是紧张,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答。
建章帝就笑起来:“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哪家少年郎少年时不做些fēng_liú事?该活泛些。”
他这样和颜悦色的态度把东平郡王惊得不知如何是好,太子却显见得很是开心,挥着手朝东平郡王示意,要他同建章帝谢恩。
东平郡王也就结结实实的朝着建章帝磕了三个响头,他是很感激建章帝没有细究他身份的-----若是建章帝真的追究了,就算最后证明了他是太子的儿子,他也没脸面再在皇室立足了。
何况现在建章帝和卢皇后还给他选了一个很是不错的,至少比他想象当中的要好太多的郡王妃,这已经很出乎他的意料。
建章帝摆摆手,打发他起来,又让他出去了,这才转身看着太子。
太子比起从前憔悴了很多,眼圈都瘦的凹陷下去,隔着薄薄的寝衣,能看见一根根凸起来的,有些可怕的骨头。
再山珍海味的养着,人参鹿茸的吃着,人的精气神没了,就是什么都没了。
建章帝越过他瘦骨嶙峋的身子,看向他的脸,低声道:“你放心,你的意思我知道,唯昭是个心地仁厚的孩子,只要东平安安分分的,他会容得下他的。”
太子点点头,很是艰难的吐出一声知道,又同建章帝认错。
建章帝很感慨,他其实已经不生太子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