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平郡王隔天亲自来了一趟锦乡侯府,对着小范氏把韩止做的荒唐事说了。他原本对着形容憔悴的小范氏还有几分羞惭跟愧疚,觉得母亲做的太咄咄逼人,有些抬不起头。
可等听见外头送进来的消息,他就唰的一下子变了脸,神色变了几变,阴晴不定的看着一脸茫然的小范氏,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才开口问她:“姨母,你知不知道表哥在通州庄子上藏人的事儿?”
藏人?藏什么人?小范氏一时没反应过来,只看见外头的秋菊偷偷朝自己打手势,便压下了心里的疑问缓缓摇头:“他长年累月的不着家,多数时候都在庄子里。连书房也一并搬到了通州,我派去的人又见不着他的面,怎么会知道他的事?”
这倒是,韩止向来跟小范氏的关系很不好-----小时候他病的半死不活,都是小范氏的功劳,小范氏自己不想活,也不想儿子活,自己服了毒,也给儿子喂,差点儿两人一起命丧西天。要不是母亲她警醒,要不是母亲心肠好专程提醒了姨父,又千里迢迢的给韩止找供奉找太医,韩止早就已经死了。
想到这里,周唯琪的眼睛又有些闪烁,母亲既然对姨母和表哥那样好,为什么现在却又偏偏见死不救,嫌弃表哥表姐和姨母到了这个地步?
这说不通,他怎么也想不通。
小范氏有些坐不住,见他自顾自的出神,咳嗽了几声把他惊得回过神,才含着担忧问他:“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儿?”
韩止从小就没人教,韩正清那个人自己立身就不正,能教儿子什么东西?偏偏大范氏又一手把持了韩止身边的人,她也根本使不上力,好好的一个孩子被养的浑身都是阴戾气,叫人看见了就怕。好容易定了门章家的亲事,可是章家又落了难,韩正清那个小人当然是毫不犹豫的就退了亲,生怕被别人连累。
周唯琪听小范氏这么问,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似乎真的气到了极点,连惯常噙着的笑意都没了,带着些恼怒告诉小范氏:“他竟然私藏了朝廷的钦犯,.......就藏在通州的那个庄子里,如今因为赌坊的事何知州找上门去,碰巧就被发现了!”
小范氏的脸瞬间就惨白了一片,连句整话也再说不出来。开赌坊出人命这样的事听的多了,在大户人家也见的多了,就算是人被锦衣卫关了拿了,那也是银子就能堵住的事儿,只要不惊动御史,撑死了也就是在衙门里过个场子。
可是窝藏钦犯这样大的罪名压下来......小范氏垂在膝上的手把一张帕子都绞成了团,心里苦涩面上却半分怀疑也不露,仓皇失措的问他:“钦犯......怎么好端端的他会藏起钦犯......”
这样的事韩止做的也不少了,上次西北的事他们之所以能那么顺利就让章天鹤闭嘴,也是因为事先一步把章天鹤的嫡子嫡女握在了手里,用此要挟章天鹤妥协。
可是这些人就算是有了身份户籍,也不该再留在京城。
韩止偏偏就把章渊的儿子章润留在了京城,东平郡王憋了一肚子的气不知道往哪里发,心里恨韩止不断的找麻烦,从韩月恒的事情开始就好似吃错了药,嘴巴里也就没那么客气:“谁知道表哥是怎么想的,他要是救一个章家小姐,我还能当作是英雄救美,毕竟两人又有婚约。可他眼睁睁的看着章家小姐上吊死了,眉头都不皱一下的,竟然把章家少爷给救了。”
这可真是个笑话。
他话里不带掩饰的嘲讽和不屑瞬间像一把刀捅进了小范氏的心里,小范氏掩着嘴咳嗽了好几声,再抬眼时除了眼里的一点的慌乱,还是那副菩萨的样子。
为什么藏少爷不藏小姐,这个答案不是明摆着的吗?她也想知道大范氏到底是怎么教的,教的韩止只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
东平郡王最后连茶也没吃一口,气冲冲的走了,韩止给他留下这么个烂摊子,他还得回去想办法解决,还得写信去西北跟姨父交代一声。
秋菊慢慢的进了屋子蹲在小范氏身边,看着小范氏充血的眼睛忍不住心酸:“夫人,有消息了。让庄头托了镖局送那个奶娘上京......大概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儿了。”
小范氏本来漆黑一片的眼睛瞬间亮了,像是点燃了一簇火苗,她笑了一声,漂亮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光亮,像是要把这屋子里的一切都给烧着:“好!好!她也有今天,她也会有今天。”
忍了一辈子让了一辈子,赔上了一辈子,她已经退无可退了。
她还记得她生月恒的时候,那时候她已经不想活了-----韩止在苏州一点消息都没有,韩正清天天变着法的折腾她,家里宫里赐下的嬷嬷也天天在她耳朵跟前冷嘲热讽。
她刚生了孩子,底下还流着血,天天活在这些冷言冷语里,娘家连个送红蛋的人也没来,她不知怎的,就把那嬷嬷说过的话记在了心里-----还不如死了干净呢,一了百了。
是啊,留在这世上也是受苦,还不如带着女儿一起死了干净,其他的,他们要怎么闹就怎么闹,她也顾不上了。
可她刚把头套进扎好的白绫里,屋门就被踹开了,门外是大范氏愕然和韩正清惊怒的脸。
明明想她死,可偏偏还要带着人来救她,让韩正清看到她拿枕头闷着孩子,孩子脚乱扑腾的模样......
她有很多次想妥协认命好好过日子好好活着,可大范氏偏偏不叫她活着,直到把她折腾的没了力气,半死不活,她好似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