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楚宜并不厌恶卢皇后,这位皇后,在她不曾对太子和恭王赶尽杀绝的时候,待她向来是不错的,对周唯昭也确实有显而易见的偏心。
她夹在儿子孙子中间,的确难做。可是宋楚宜理解这份难做犹豫,却不容许卢皇后的这份犹豫不决继续纵容恭王跟太子,以至到最后不能收场。
有些人总要撞到了南墙才肯回头,就譬如卢皇后,要是太子和恭王的事仍旧被遮掩过去,她的慈母心肠就永远不能断绝,更不会对太子跟恭王下狠手。而如今,再没有选择的情况下,人糊涂了,总是又能清醒的,毕竟日子还是要过,毕竟儿子靠不上了,还有孙子-----哪怕是恭王的儿子周唯昀,也是她的孙子不是?
就算是为了这些人,为了她的母族,也为了她已经执掌了多年的凤印,卢皇后也会清醒过来的,这不过是时间问题,也因此,她从不曾把卢皇后放在心上。
她笑着握住卢太子妃的手,这双手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饶是宫廷秘方再如何精妙,也医不好一个过的不顺心的人,卢太子妃漂亮的脸孔上已经有了深深浅浅的皱纹,鬓边甚至已经有了几缕白发,看向宋楚宜的时候神情温和眼神清亮,就如同这世上任何一个慈爱的母亲。
崔氏去的很早,宋楚宜知道崔氏待她们好,可到底怎么样好法,其实经过了两世,她着实已经不是很记得了,可是想一想,大约也是如同卢太子妃这般对周唯昭的吧?
卢太子妃原本可以有更好的活法,她也可以自私一些不顾周唯昭-----太子自己尚且不把自己的亲生骨肉当人看,卢太子妃既是被强取豪夺来的,是受害者,又得不到姑母卢皇后的一点儿怜惜和帮助,生出邪念来实在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
可是她没有,纵然受尽苦难,纵然被生活搓摩至此,她仍旧直挺挺的立着脊背,把周唯昭教养的很好,她从没有把周唯昭当复仇的工具,当初甚至还想过叫周唯昭永远留在龙虎山的想法,有这样的母亲,才会有周唯昭那样好的人。
卢太子妃反手捏了捏宋楚宜的手,似是能看透她在想什么一般:“你还没有做过母亲,不晓得母亲的天性。为了孩子,什么都肯做的,什么也不觉得苦。”她笑一笑:“比如我,我只能瞧到太子的不好处,可姑母却不行,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从前恨极了的时候,想一想我如何待唯昭,也就不恨了-----都是做母亲的,有什么法子。他就算是拿着刀子朝你心上痛,你也担心他会不会伤了手的。”
宋楚宜其实是做过母亲的,她抿了抿唇,想起早逝的然哥儿来,嗓子发苦,主动转移了话题:“我晓得您的意思,您放心,我会同皇后娘娘亲近的。”
宋楚宜的确有这个本事,卢太子妃陪她去了一趟清宁殿,卢皇后见了她一回,仿佛芥蒂全消,甚至还容许宋楚宜抱了恭王的小儿子。
荣成公主近来时常进宫陪伴卢皇后,见状先前松了一半的心,如今是彻彻底底放回了肚子里,悄悄同卢太子妃道:“这样多好?”
卢皇后自己却并不放心,看着正替周唯明细心的掰开手掌,一点一点擦去小孩儿手指缝里的线头的宋楚宜,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
这个女孩儿城府太深,喜怒皆不形于色,纵然卢皇后当了这么多年皇后,也从她脸上瞧不出她的心情,实在是有些渗人。
她越发觉得当初实在是不能拐自己对这个女孩儿忌惮颇深,就是她自己,在当王妃的时候尚且没这个小姑娘如今这份本事,这么深沉的心思,换谁不怕?
她抿了抿唇,看了一眼谢司仪,等谢司仪把周唯明抱下去了,才看向宋楚宜:“这是宏儿的小儿子。”
宋楚宜点了点头:“小王孙玉雪可爱。”
卢皇后更加摸不清她的心思,终于沉不住气:“这回东平的事,并不关我的事......”
“我知道。”宋楚宜并不再叫卢皇后猜自己的心思,大大方方的点头:“这是圣上的意思。”
她说完这一声,又重新看向卢皇后:“娘娘的为难,我也都知道。从前是我的不是,太急躁了,没顾虑到娘娘当母亲的心情......”
卢皇后想一想那时候,乍然听说两个儿子都拿孙子的性命做筏子要怼死对方,真是心都慌了,可第一反应还是想着遮掩------不遮掩能怎么办呢?真的看着两个儿子去死吗?她忍不住眼圈都快红了,却还是死命压下了眼泪:“都是我纵容的。”
的确都是卢皇后纵容的,可是她已经付出了代价,宋楚宜拿起宫娥递来的帕子亲自递给卢皇后:“我做的很有不妥当之处,先同娘娘道歉。可娘娘也当知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道理。您瞧现在,至少您两个儿子都还活的好好的,且也没什么好斗的了,是不是?”
这倒是真的,至少不必午夜梦回都被儿子相残的梦境吓醒,叹一口气,卢皇后干脆说了真话:“我初时生气,且气的狠,可渐渐的,倒是真的想明白了。你毕竟是要跟唯昭过一辈子的,站在你的位子上,我恐怕也要同你是一样的做法。可是丫头,既然话赶话的说到了这儿,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你扪心自问,这样毫不留情的闹出来,对唯昭真的好么?瞧瞧东平,他从前可是并不入圣上的眼的。”
她肯跟宋楚宜说这些,就说明是真的打消了别的想头,既然她能想得通,宋楚宜自然要重新替她找一找信心:“至少殿下不用腹背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