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黎怔怔无语了一会儿。就在白天,程方愈也对自己说过同样的事情——他说这个故事的时候亦满怀悲愤,可此刻听吴天童的这一面,程方愈又何尝不是残忍无情的那一方,毕竟,倘是慕容杀死了顾笑尘,与这些黑竹会中人又有何干,何至于赶尽杀绝?
可是,他知道程方愈不会是嗜杀残忍之辈——不为别的,只为当年在那个小酒馆中,他救了自己一条性命。那一次对程方愈的酒馆突袭说不定正是眼前这个吴天童之辈所为呢?若不是程方愈,自己说不定早也死在这群人之手呢?
“若青龙教果真如此狠辣,这件事——不可能默默无闻。”他开口道,“难道凌大侠他——他后来没有去讨个公道?他后来回过这里,总也是知道此事的吧?”
吴天童苦笑摇头,“就先不说——凌厉公子本来就和青龙教有交情。就算没有,他带他那一支回总舵的时候,就早已不当我们是黑竹会的人了——一山何容二虎,倘若当初我们这一支不是被青龙教几乎屠戮殆尽,倘若俞瑞大哥最后不是被朝廷所捕,最后说不定就是凌厉公子来对我们斩尽杀绝了,又怎么还可能为我们讨什么公道?这件事,就连执录都不会写下一笔的,因为——执录从来只为胜者写,凌厉人在淮阳,执录自然听他的,他自然是说,他手中那一支才是‘真正的’黑竹会,而我们——为慕容这样来历不明的外人所用,他必会说我们早不容于黑竹了。今日黑竹会的后辈,怕是早已不知道我们了吧……”
“你好像对凌大侠很是不满。”君黎看着他。
吴天童顿时默然。他自是深知君黎与凌厉关系匪浅,若论黑竹会中派系脉承,他也定然会是凌厉一派,不会是俞瑞一派。可谈及往事,他却也不愿作退缩之态,当下里也只俯身道:“属下不敢。”
君黎叹了一口。每个人也只能说自己的故事,这段故事如果叫凌厉来说,只怕又是另一个样子。不过,他此来本也不是打听评断当年是非的,只想问问看慕容遗物还有没有什么落下,可现在听来,程方愈等人既然都仔细翻找过了,想必是没有遗漏的可能。
不过就算遗物不在,密道入口还是很有可能在慕容的屋内。吴天童说话中没有提起密道之事,君黎也便暂且没问,只道:“既然这些年这镇上一直没有恢复生气,想来那个慕容的屋子也还在吧?”
“在的。”吴天童道,“我们虽然把尸身都收殓了,但……此地一夕之间死人太多,外人俱引为凶处,没人会来此地居住,大部分屋子还是原来的样子。也就近些年……附近的人不怎么说起了,才有些不明所以的人过来,但看到这里这么破败,一般也没兴趣久留。”
“你带我去慕容那里看看。”君黎道。
吴天童愣了一下,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