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仙侠修真>行行>四三九 对酒当歌(七)
裂嵌在时光的漆黑天幕里。

“终究——彻骨我也没能带走。他们两人,我一个都没能带走。”他终于只能哂然一笑,“我不敢直视彻骨的死状,也无法去想我娘就这样在火中骨销肉蚀。如果不是应承过还要好好活着,我大概真过不了那天。”

“凤鸣,”夏琰的手还在他肩上,“我明白,有时活着比死了,还更艰难百倍。你母亲定是个了不起的女子,她当年教你的,定不止是云梦那些背诵而已。如此,她才有信心,你直到今日还能是这样的沈凤鸣——不是那些自暴自弃、自甘堕落之辈,亦从没有愤世嫉俗,以至失了本心。”

“罢了。”沈凤鸣苦笑,“你若是想安慰我,便还是与我喝酒,少说那些个没用的,我不吃那一套。”

夏琰只得笑道:“行,我去拿。”

他正待起身,秋葵先道:“我去吧。”也不待两人回应,先自往屋里回去了。夏琰便不强拦,仍在井沿坐了,忽想起一事,“你说当时——彻骨身上背有包袱?那意思是说,他原是准备要走?”

“大概吧。说不准正好又有什么任务要出去。”

夏琰见他表情有些不确,想了一想道:“你母亲会不会其实——其实没拒绝他,彻骨整理了东西,那天是要来与你们一起走的?”

沈凤鸣摇摇头,“我看过那封信,就是婉拒之意。否则我当时也不必难过了。”

“信里写些什么,你还记得么?可方便告诉我?”

“细处记不大清,大致就是说,她终究有过前人,更还带着前人的孩子,得他照顾我们母子许久,无以为报,不敢再误他前路——所以便请道辞,只将一支旧钗相赠,作个留念。”

“你说那钗子是云梦传了几代之物,意义不同寻常——你母亲多年不肯离身,却竟愿意送给了彻骨,我总觉得……”夏琰欲言又止,似觉怎样措辞都不甚妥当。

身后陡然一黑——秋葵出来时,顺手将门带上了,整个天井顿然失了光亮。

“你也这么觉得?”秋葵已走了过来,“若说要示谢意,这钗子又不是什么值钱之物,云梦的渊源只对她自己一人有意义,给了彻骨全没什么用处;除非,彻骨于她来说十分不同。”

“是不同。他毕竟于我们有恩。”

“我若与你说,不止于此呢?”秋葵近前将酒放落地上,伸手展开一物,黑暗之中,几分淡淡荧亮朦胧了三人的眼。

那是适才被放在桌上的“幻书”。空无一字的纸面,此时已隐现弱光。

沈凤鸣面色微变,伸手夺去细看。秋葵的手却在半空未动,“你竟是真的……一直不知此事?”

直至此时,她终于能确确肯定了那段曲谱不是沈凤鸣为了她的生辰留在此间的——他当然也就不是为了她的生辰,将那木钗和珠珥交给她。世间诸多巧合,有时真不过是自作多情罢了。

“我从来……”沈凤鸣说了三个字,没有顾得上说下去。他在辨认着那些久违的笔迹。那一天,他在久等彻骨不见的屋檐下,借着黄昏的日光从木钗中拆出了这封信来偷看。可也许天还是太早了,他不曾发现在那奄奄将逝的字痕之下,还有这一段藏起的荧光。

——十八年来,他从来不曾有勇气拾起那一段回忆,所以,几乎从没有一次将这些旧物重新细细摸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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