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找他商量,只不过打听确判一下‘食月’的实力。”夏琰道,“‘天狗’一直是马斯麾下,我想你未必了解,执录手里握有不少情报,理应更清楚。”
沈凤鸣“呵”了一声,“借口不错。可惜你判断错了。”
“这不是来问你了。”夏琰笑,“你说见过他一次——觉得他如何?”
“你若先问我,我便尽与你说。这会儿嘛……”沈凤鸣顿然抱臂向天躺倒下去,“执录本事这么大,你都找他不就好了,我还要哄我家葵儿,没空与你掰扯。”
“凤鸣,这事我不与你说笑,我是……”
他肃色说着,沈凤鸣却没正经,事不关己般,竟又拿起身边竹笛试起声来了。
“你不肯说,也罢。”夏琰只能喟然,“反正不是‘天狗’,也是别人,总是该有人来了,只看能先找到了谁的下落。我原想此事我独力而为,不多牵扯你,才——没一始就先与你说,但方才想着——既是要做,总也该知会着你。你真不必为此不快,你是会里金牌,黑竹只能有一个金牌是规矩,不管我找什么人来,总动不了你就是了。”
他这番话其实以退为进,只道沈凤鸣听了必要跳起来,叫两句“我哪里是为了那个”,却不料他试着竹笛,好似真没听见,那音色连一分起伏都没有。
“沈凤鸣,你讲点理可好?”夏琰无计要去夺他笛子,“宋家是黑竹执录,我就算事事先问他也没什么不对。”
沈凤鸣才把笛子停了,侧头看他,“是没什么不对。我便是同姓宋的结了私怨了,有他没我,你待如何?”
夏琰失笑,“你从来万事不拘,与你结个怨恐不容易——宋然怎么得罪你了?你席上那般挑衅他都没生气,他可算大方了吧?”
“他还算大方?”沈凤鸣嘿嘿冷笑,“你当我是瞎子?要找‘天狗’我看不是你的主意,是他吧?——是他想防着我,对是不对?”
“不是。”夏琰没想沈凤鸣一眼看穿,口上还是辩着,“是我找到他问,他才与我几个人选……”
说了一句又不免住口——他没有沈凤鸣胡言八道又能自圆其说的本事,就连这分辩的语气都显得着急,顿然明白如此只怕愈见欲盖弥彰。
“我懒得拆穿你。”沈凤鸣好像真的看都懒得看他,又晃出了匕首来,对着月光,在竹笛上小修小改。“我觉你同宋然脾性倒有点像,两个道貌岸然的‘君子’,其实内里七拐八弯,全是‘小人’之心。是不是觉着——寻到知己了?”
“凤鸣,”夏琰只得道,“我不管你怎么想——大家都是为了黑竹,再说主意都是我拿的,与旁人不相干。‘天狗’的事情你不愿说就算了,只当我多此一问。”
这话里隐隐约约好像透出丝真怒来,哪怕极淡,也足够人掂出了分量。那边秋葵本没有在意两人说些什么,一直轻轻悠悠地用竹笛随成曲调,直到这一句,她笛音忽断了一断,稍有不安地向两人看了一眼。
山风在竹林间打了个旋儿,带起枯叶,喑呜呜往沈凤鸣手里竹笛迎风的孔里吹出鬼哭来。他将笛子放落些,看向夏琰,目光便仿佛也带上了那些冷森森的意味。
“君黎,”他盯着夏琰的眼睛看着,“我其实好奇——宋然怎么想我不放在心上,你真能一点都不提防我么?”
没有笛声,天时就仿佛静止了。秋葵将竹笛重依唇边,轻轻吹出声息,掩盖此时未知的安静。
夏琰的眉眼却缓和了。“当然。”他的语气也变缓。“我早与你有了‘契约’,要将黑竹与你的。眼下黑竹青黄未继,你提早拿去又没好处,有什么好提防?”
他说“当然”时,沈凤鸣还打算反问几句,可说到此处,沈凤鸣倒信透了。“原来不是不提防,是将得失算得这么清?”他随着夏琰眉眼间的笑也笑起来,“这么说迟早要有那么一天——道士,今晚月好,不如我们提早演练演练!”
说时迟那时快,他一个鹞子翻身已从地上横着,一手将竹笛插在腰后,猱身已撞入夏琰怀里,掌心晦光在月明之下发出一星闪亮,那般近身地划向对手的咽喉。
咽喉自然是划不到的。“叮”的一声,未出鞘的“逐血”荡开“彻骨”的险动,夏琰的身形随之急掠开三尺——他原是坐着,却也不必急起,只那么伸手在地面轻轻一推,再转身回来时,两人都已一般站于地面。
但“站”却也无片裕静止。就在夏琰掠开三尺的空当,沈凤鸣的身形便如他衣袂卷起的风,如影随踪地跟吹到他身前,那杀手的冷兵还是不离他要害数寸之地。“一寸长,一寸强”或是“一寸短,一寸险”的道理两人都太懂得了,所以夏琰以一剑之长争出三尺之距时,沈凤鸣以短匕却始终行险要贴住他身。
“来真的?”夏琰唇角勾了勾,反手握住剑柄,将出未出。“当然是真的。”沈凤鸣欺身间向他回答。“不来真的怎清消这么大怨气?”
夏琰冷笑了声,那笑好似从胸腔里振出来,低得不似他的声音。逐血离鞘声呛啷伐厉短促若击钹,继而回声嗡咛琤琮悠远如拨弦——在回音落定之前,夏琰之反手斫击已四,不必尽数伸展赤锋之长,已令得沈凤鸣额头顿冷,差勘掠动身形,“彻骨”抢来的六步转瞬已去其三。
白色的外袍方才还因过快的抢进在身后飘浮如雾,此际已因遽退如一面收缩的薄旗贴在脊背。三步。沈凤鸣不肯再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