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知道,早在谷外树林里,拓跋孤就看出了朱雀的内息有缺,故此才敢放心用出这看似“散乱”的对决方式——这固然会比单凭一掌定胜负更耗费心神,但他笃定——朱雀撑不得多久。“六气”的每一次得手都不会立时致命,但朱雀一鼓作气欲要为夏琰报仇的决意定当在这样的削减之下节节溃碎;如此全力的应对与太快的追击定令他存不下任何爆发与反击的余裕,直至——身心之力耗尽,“离别”难现,留给他的——唯束手就死。
直至——半刻光景之后,夏琰于诸般色彩清明之中,才终于渐渐觉到了拓跋孤所图。他仅对“离别”略知一二却从未真正学过,否则他该更早想到拓跋孤的目的。短短不过盏茶,“六气”尽显,“流云”也早蜕变为“移情”,但朱雀的沉黑之气果然变得浅了,从黛黑转为了鸦色,被拓跋孤此际甚嚣的“玄”气灰黑交织,一时如纸面泼墨,将夏琰整个神识都覆得一阵昏黯。
夏琰不自觉呕出一口浊血。此际那两人交手已炽,就连凌厉都全意以观,未曾发觉他浑身都已微微发颤。“玄”气取“龙猎”之相,锐攻之意甚浓,浓墨强盖过鸦灰浅淡,朱雀气息再次被玄气荡开一道裂口,一股火息袭入他脏腑,烧灼之意烈烈涌上。
拓跋孤也未完全讨了好去。几乎便是同时,透心寒凉亦蚀入他胸口。他闷哼了一声,“玄”气退而“苍”息出——“苍”息取“龙吟”之态,一吟而风消雪融,将朱雀“移情”所用风雪寒意尽数驱卷,夏琰神识陡然一清,如画面浓墨尽消,他胸口抑压亦减轻少许。
可——他并不希望如此。鸦灰亦不复存在,朱雀的颜色越发地淡了,几乎——如化了水色,在画卷之上,洇洇晕晕地染开来,似有若无。
“不行。”夏琰急迫而无力地喃喃,“不行……”
凌厉这一次听见了,猛地回过头来,“你说什么?”他靠近了点,有点欢欣。
他才注意到夏琰双目依旧紧闭,可双手不知何时皆已垂在身侧,紧紧握拳。几丝落雪在他双全周围已萦绕起一点小小的漩涡,他将手伸近一些,掌心却刺辣辣一痛——雪粒竟坚硬,于他掌心飞割出一道细口。
几乎只是一眨眼工夫——夏琰的周身都已旋起飞雪。那件重新披上的衣袍再次从他肩头被掀落,凌厉抬手挥开雪色迷目。这一次——不是如适才潮涌般的激烈与盲目,那气息不是自夏琰身内喷发——那是他身周的雪与微尘,叶与万物——它们飞舞得那么激烈又那么安静,像是想替他表达些什么却终究到达不了彼方。
“怎么回事?”不远处的顾如飞大为惕警,忍不住向凌厉问道,“他……他到底死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