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你们生养了我们兄弟,这长幼就真的那么重要么?”
“我们都是娘生出来的,不是妾生的,我们有出息,我的子女有出息,你们为啥不开心?你们的眼里永远只有长房长子长孙,你们有想过我们其他人的感受么?”
杨华洲的话,如同一记记重拳捶打在老杨头和谭氏的心口。
谭氏不说话了,坐在那里露出几分呆呆傻傻的模样,这是这么多年来她听到的最震撼的话,从未想过儿子们竟然会当面提出这种不满,她以为他们都还是曾经那些不懂事的臭小子,调皮的时候她拿着笤帚追着他们满院子跑……
他们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人最不能控制的,就是想法。
而老杨头,也是一脸震惊的看着杨华洲。
老汉原本以为这番话应该是杨华忠来说,没想到这回竟然是老五说的!
“老五你翅膀硬了?敢跟我说这样的话?”老杨头颤声问。
杨华洲道“这不是翅膀硬,而是我的心硬了,从前我对你和娘还抱着幻想,这一年多来,你们做的这一桩桩的事儿,把我的心彻底寒透了,我从前就是做个哑巴儿子,啥话都不说,但今个我就是要说,你们不爱听,我也要说。”
“你们偏心永仙,我不管,但别碍着我们的事儿,你要偏他,哪怕你们把自己的棺材本全贴进去我都不管,但是,请不要过来拉着我们蹚浑水,捐款的事儿就是最好的例子,拉着我们一块儿筹钱却私下把永仙的那份还给他,我们的钱就不是钱?是白水淌来的?太过分了!”
杨华忠道“我跟老五一样的想法,老五说出了我的心里话,我就不累赘的说了。我只有一个要求,爹你们要照拂永仙,我们不反对,永仙有需要我们伸把援手的时候我们也不会袖手旁观,我只恳请爹你别把永仙往邪路上带,别用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来心疼他,毁坏他的名声!”
老杨头面如死灰,嘴巴张了几下,却是一句话说不出来。
谭氏则直接哭了。
“反了反了,这一个个翅膀硬了都要翻天了,都不把你们爹当回事了……”
“娘,你别这么说,我们不是不孝顺的子孙,甭管啥时候,你和我爹都是我们最尊重的长辈,我们也会一直孝顺你们,为你们养老送终的!”杨华忠道。
谭氏不哭了,却也笑不出来。
老杨头双手扶着桌子边缘,缓缓站起身来,视线一个一个扫过去“好,很好,你们说的一个比一个好,我还没到老糊涂的时候,能听明白你们话里话外的意思,我懂了,往后甭管是哪房的事情,我都不说半个字,”
“我也七十开外的年纪了,活不了几年,吃不了你们几年的饭菜,你们多耐着点性子,等我走了你们就甩掉我这个大包袱了,咱做父子,也是有今生没来世的,就这样吧……”
老杨头说完这番话,转身要走,饭都不想吃酒也不想喝。
可还没转过身,整个人突然眼前一黑滑到了桌子底下,堂屋里顿时乱做一团……
屋子门口,福伯父子正在为老杨头诊治身体,杨华忠和杨华洲兄弟在屋子里陪着等待消息。
门外面,杨永仙直直跪在那里,垂着头,眼睛盯着自己膝盖前方的一小片地,脸上布满了愧疚。
在他身后,孙氏这些妇人们全都站在那儿,儿媳妇孙媳妇明明站了七八个,却是鸦雀无声,没人敢说半句话。
除了廖梅英无声无息的陪在杨永仙身旁,其他妇人们一个都不敢上前去劝杨永仙起来,也不敢猜测,一个个能做的便是屏气凝神等消息,并在心里祈求老杨头千万不要有事儿……
等待的时候最难熬,不知过去多久了,福伯父子终于出来了。
杨华忠正陪着福伯一起出来,福伯边走边跟杨华忠这压低声说话,杨华忠面色凝重,除了点头还是点头。
杨永仙看到福伯出来,赶紧爬起身上前去“福伯,我爷咋样了?”
福伯看了眼杨永仙这双猩红的眼,叹了口气道“你爷年岁大了,身子骨本就不如从前,加之他先前便有哮喘的老疾,更是受不得刺激,这番怒火攻心,身体受创过重,情况不好说。”
杨永仙脑子里一片空白,忘记思考,一双手却死死抓住福伯的手臂不放“不好说又是咋说?”
福伯被抓得有些痛,不由皱了下眉。
杨华忠赶紧把杨永仙拉开,道“让你五叔跟福伯去抓药,等会我来跟你说。”
福伯终于抽身离开,杨华洲跟在他们父子身后去抓药去了,这边,杨永仙拔腿就要进东屋去看老杨头,再次被杨华忠拦住。
“你爷现在还没醒,咱先别急着进去看,你们来这屋,我有话要跟大家伙儿说。”
汉子的眼神扫过面前的一众人等,然后转身回了隔壁的客房。
杨华忠家的客房多,老杨头和谭氏有专门的屋子,隔壁还有客房。
此刻大家伙儿都进了客房,杨华忠神色凝重的跟众人道“福伯说,咱爹的情况不太妙,要是今夜能醒过来,那还能撑几年,要是今夜醒不过来,咱就得抓紧准备后事!”
准备后事?
众人大骇,纷纷面色大变。
“晴儿爹,咋会这样?咱爹之前不是还好好的,能说能笑,能跑能跳么?咋就突然不行了呢?”孙氏惊问。
鲍素云也是满脸惶然,“爹该不会是被咱气的吧?天哪,这要是传出去爹是被咱给活活气死的,咱也不用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