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华梅送老杨头到门口的时候,刚好杨永青听到动静从后院过来了。
简单的打过招呼,杨永青陪着老杨头进了屋子,杨华梅则进了东屋看谭氏。
谭氏躺在床上,睡着了,呼噜声震天响。
伺候她的那个张家妇人侧身坐在床边,手里还在纳一只小虎头鞋。
这是给她家孙子纳的,小孙子很快就要两岁了,她这个做祖母的白日里没多少空闲,只有等谭氏夜里睡着了才能有点空闲来做点针线活,对孙子尽点心。
瞧见杨华梅进来,张家妇人赶紧放下手里的小鞋子起身朝杨华梅这笑了笑,又看了眼床上熟睡的谭氏,压低声跟杨华梅打招呼。
“梅儿咋夜里还过来了?一个人来的么?”
杨华梅对张家妇人回以一笑,同样轻声道“我陪爹回来,顺便看看我娘。”
张家妇人点头,连忙让到一边,好给杨华梅腾出更多的空间来。
杨华梅来到床边打量着谭氏熟睡中的样子,“我娘夜里吃了多少?”
“晌午吃了一碗荷包蛋面条,搁了猪油的,夜里嚷嚷着吃不下,我怕婶子半夜饿着,给她调了碗米糊,搁了一勺子糖吃下去了。”
杨华梅满意的点点头,娘长胖的,脸圆了,气色也不错,从前线条利落的脸颊如今出现了双下巴。
“我娘这段时日一直都不认得人,对吗?”杨华梅又问张家的。
张家的点点头,“是的,一直都病着不认得人,哎,婶子可真可怜啊!”
啥都不认得,对自个是谁都不晓得,就跟个两三岁的小孩子似的。
杨华梅唇边泛起苦涩的笑容,“我娘得了这个病,受罪是真的受罪,可有些时候,这病或许也会让她不糟心。”
就好比这回的事情,幸亏娘病得稀里糊涂人都不认得,要是娘脑子清醒,听到了外面那些话。
照着娘一辈子好强的心性,那是绝对受不住的,八成得闹得跟啥似的。
所以,因病得福,祸福相依吧!
杨华梅俯下身给谭氏轻轻掖了掖被角,不管眼前的这个老妇人是如何的让哥嫂他们不喜,可这老妇人却是世上仅存不多的对她好的人。
说是掏心挖肺,也一点不为过。
全天下的人都可以不喜欢这个老妇人,厌弃她,巴不得她快些死,可她做闺女的,是不可能有那张想法的,因为这是她的亲娘,她对别人苛刻,对自己,对自己的两个儿子,那是真心的好。
“婶子,我娘就劳累你多费心了,你对她尽心尽力,我们做儿女的都看在眼底,尤其是我几个哥哥,自然不会亏待你的。”
临走之际,杨华梅又跟张家的如此道。
张家的受宠若惊,忙地摆手,且连声道“梅儿你客气了,我既然拿了钱又揽了这份差事,肯定要把良心摆正啊,谁都有老的时候不是嘛!”
杨华梅点点头,方才放心离开了东屋。
……
杨华忠把田地里的活计安排妥当,接下来几天专门盯着老杨头。
结果发现,老杨头还当真有改进,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去老枫树底下看黄氏骂街。
等到黄氏骂完了回家了,老杨头方才推着轮椅从家里慢悠悠出来,在村里逛,跟几个熟悉的老汉唠嗑。
看到老杨头有所改进,杨华忠心里还是暗暗欣慰的。
不管咋说,爹再糊涂再倔强,在这件事上,多少还是听进了他们这些儿女的话,没再跟黄氏有接触了。
因为老杨头收敛了自己的行为,接下来几日那些谣言也渐渐的淡了。
而黄氏,依旧风雨无阻的来村口骂。
骂完了,就回去烧饭,烧好饭菜给山冲里的张祥子送去。
“娘啊,你救我出去啊,我快要死在这里面了……”
每一回送饭,张祥子就在里面哭,黄氏在外面哭,每一次黄氏下山就跟生离死别似的。
“儿啊,不是娘不救你,娘没本事救啊!”
“娘,你明日过来带把锤子,带把斧头,把这锁给砍了我就能出来了。”
黄氏愣了下,再次俯下身打量这把锁。
这锁不是很大,捏在手里也很轻巧,一斧头下去肯定能砍开的。
“哎呀,还是我儿子脑瓜子灵活,我咋没想到这茬呢?对,明日我就来砸,只是,砸开了你也不能回村啊,被他们看到了到时候可是要送你去官府。”
“娘,我不回村,我往别处去躲,再在这里关下去我都要疯掉了,指不定还要死,我跑出去了,至少我能活着不是嘛?
等有朝一日我在外面站稳脚跟了,我就给你捎信,接你过去跟我一块儿享福!”
于是,隔天黄氏来给张祥子送饭的时候,挎了一只篮子,背上还背着一只没竹篓子,篓子上面遮着帕子。
她趁着一大早村里人还起床就出了村,可是在村口的地方跟一个人兜面相遇了。
“这天麻麻亮,你就去给祥子送饭?”
没错,问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老杨头。
黄氏心里一慌,口里骂着“关你这老东西屁事……”
要去做坏事,她心里是心虚的,走路也是磕磕绊绊,这不,踢到了老杨头的轮椅摔了个狗啃泥。
篮子里的干粮和衣裳,背篓里的斧头和锤子全都泼出来。
黄氏趴在地上傻眼了,老杨头也看呆了。
黄氏回过神来,立马就爬起来要去捡东西,手臂却被老杨头拽住。
“你去给祥子送饭,带这些东西做啥?”老杨头沉下脸来,一脸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