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时节,子夜时分,林宛和韦银双并肩坐在一块平整的岩石上,身后是树影幢幢的密林,前面是星光和波光交相辉映的江天一色。一眼望去,江面水波荡漾,轻轻拍打着堤岸,江风阵阵,穿过树林,发出“簌簌”地轻响。
韦银双讲述的这些事情,有一部分是林宛知道的,但更多的细节是林宛不曾想到的。
林宛的一颗心仿佛跟着韦银双的讲述,把这一年多发生的事情都重新经历了一遍。一会儿紧张,一会儿心疼,一会儿点头表示赞同,一会儿又摇头叹息。
眼泪涌上来,便仰起头,让江风吹散眼里的泪意,心中暗暗想着,他怎么那么傻?把自己逼得那么苦,就不知道我会心疼吗?
殊不知,当周天启听到林宛每个月都要给千年蛊王敬献鲜血,才能得到国师的庇护,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时,周天启当时的心里比林宛此刻更加疼痛一百倍。他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他晚一天去解救林宛,林宛就要多受一天苦。所以,他一天也不敢懈怠,尽管重伤在身,也不愿意休息片刻,他必须要尽快恢复武功,才能与国师有一战之力,才能不和上次一样,失败而归。
而身在圣地中的林宛,也每天都在想着,如果有一天,她能够离开圣地,她在离开之前,一定要毁了国师所种的那些毒花毒草,一定要想办法烧死千年蛊王,以绝后患。也为自己,报了这一年来的噬血之仇。
林宛可以用药膏使自己手腕上的伤口很快愈合,而且不留下任何疤痕。可是,当她一次又一次割开自己的手腕,一次又一次忍受失血后的虚弱、寒冷和痛苦时,她的心里早就把那嗜血的千年蛊王恨到了骨子里。
千年蛊王自愈的能力比普通的蛊虫还要强一千倍,要杀死它,除了用火烧,再也没有别的办法。所以,这一年来,林宛处心积虑地节省灯油,并且在不会引起别人怀疑的情况下,尽量让兰紫玉多领一些灯油回来。那两大桶用来烧死千年蛊王的火油,便是林宛这样慢慢积攒下来的。
林宛早就发现,千年蛊王所在的圣湖,是一个死湖,里面的水质污浊不堪,如果一旦燃烧起来,就很难熄灭。而且,圣湖附近既没有大量的水,也没有可供取用的沙土,想要灭火,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找到用来灭火的东西。
所有的成功,都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成功的,看起来十分顺利,却是花费了林宛和周天启一年多的时间来准备的。当然,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也不能缺少,全部都要计算在内。
韦银双见林宛沉默不语,知道她心里难受,也不再多说什么,轻轻地搂着她的肩膀,柔声问道:“宛儿,你冷吗?”
林宛微微一笑,轻轻地摇了摇头,道:“韦姑姑,我不冷,我穿着天蚕凤羽,一点儿也不冷。”说着,看了看眼前的平静地江面,蹙眉道:“只是不知道,苗湾水师的人到现在还没有来,会不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p;韦银双看了看天色,心中也有些担忧,却不想林宛担心,低声劝道:“如今两国正在交战,也许消息没有传递出去,也未可知。若是他们来不了,我们就走山路。我和烈风一样可以保护你,安全地抵达封南城。”
林宛微微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心里却暗暗担忧起来。她当然相信韦银双和烈风的武功,但是,她更相信,无影阁的人一定会把消息传递出去。苗湾水师的人如果得到了消息,也一定会来的。所以,此刻已经过了约定好的子时,苗湾水师的船还没有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又过了一会儿,林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江面,却突然发现远处驶来了一条快船。在漆黑的江面上,忽隐忽现,看不真切。林宛睁大了眼睛,看着那慢慢靠近的船只,心却揪得越来越紧。因为,她发现那条快船并没有迅速向自己驶来,而是正在全速逃窜。
果然,林宛又看到了追着那条快船而来的另一条大船,那条大船上火光一片,隐约可以看到有几十名弓箭手,手持燃着火光的弓箭站在船头,对着前面的快船,一次又一次地如火流星一般地发射出去,若不是前面的快船左右摇摆,躲得太快,只怕早就被射中,成了一条火船。
林宛心中大惊,猜想一定是来接自己的船,被敌军发现了,所以,才一路追到了此处。可是,如今林宛身边只有烈风和韦银双,如何能对苗湾水师的兄弟们伸出援手呢?
烈风突然出现在林宛的身边,沉声禀报道:“小姐,是苗军亲自带着苗湾水师的兄弟来接我们了。可是,不知道怎么被敌军发现了,后面追着的那条船上至少有上百名南越士兵,而且,其中至少有五十名是弓箭手。小姐,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林宛想了想,吩咐道:“烈风,通知苗军,让他们立即弃船,尽快来与我们汇合。”
烈风一怔,随即又点头应下,身影一闪,便已消失在林宛的面前。
林宛眼看着那两条船越来越近,又转头对韦银双道:“韦姑姑,你也去接应他们吧,我在这里很安全。何况,有红帆在,它很机灵,若是有危险,它会立刻带我离开的。”
韦银双有些迟疑,但是,后面那条大船已经越追越近,她也不能眼看着苗湾水军的兄弟就这样死在自己面前。所以,她看了看守在林宛身边的红帆,点了点头,道:“宛儿,我们会把敌人引到别处去,你待在这里,千万别出来,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