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贾母今儿心里略微有些不自在,正歇着呢。就有王夫人来了,说了张道长来了的话。
贾母就问:今年的银子可给了?
王夫人点头:早就给了的。是有别的事也未可知。
贾母就有些沉吟,一边是懒怠的不想动,一边又知道,这个老儿是不能不见的。他这老神仙当的,跟好些府里都有些来往。有时候也能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况且,她也信这老道士的道行,先皇信,当今也信,自家跟他渊源又颇深,自然是要信的比别人都诚些。
于是便叫了鸳鸯,梳洗更衣的,把人给迎进来了。
这老道儿这回进来,没有嘻嘻哈哈的,规规矩矩的给请了安,叫坐了,就又一言不的坐下。
这叫人心就不由的提起来了,贾母先问:老神仙有什么话,就只管说便是了。咱们之间,可有什么见外的?
张老道就叹气:昨儿小道儿给府上占了一卦,卦上就有些不好。不知道府上的公子小姐,可还都康健?
贾母唬了一跳,看向鸳鸯:去瞧瞧,看可都好着呢?
宝玉是不肯去上学,一个月里总有二十天是不自在的。丫头们帮着瞒着学里,说是病了。对老太太这边就说是念书念的晚了,不敢吵了觉。忽的,这就当大事问了,丫头就赶紧说:不知道是不是贪了凉,从昨儿到今儿就直嚷着头疼。不敢惊动了老太太
那黛玉那边呢,稍微多吃几口硬的凉的,就咳嗽。成日里就是如此。谁能天天的去回老太太?不过是成药吃着就是了。既然问了,就说了。
这又有王熙凤那才几个月大的大姐儿不肯吃奶,年岁还小的贾环贾兰不正经的吃饭。只要去问了,便总有些不妥当。
奶妈妈也不敢打保证说小主子康健的不得了。这以后有个小病小灾的算谁的?
两分的不好,愣是就成了七分的不好。
又偏有贾赦喝多了,撞在书桌上,上面的砚台掉下来砸在脚上,又来告假说不能给老太太问安了。
林林总总,不问没事,一问都是事。
这叫贾母的心里就泛起嘀咕:可是冲撞了哪里?
张道士是未语泪先流啊:这不是巧了,是昨晚,小道儿又梦到国公爷了
贾母脸上就带上了戚容:想来也是记挂这些孽障
张道士的眼泪流的更凶了,用袖子不停的擦,越擦越多:国公爷一身的金甲,手持双锏,犹如神明一般。只是看着府里的方向,不住的摇头
贾母跟着流泪:我知道他的心思,他是一心的想叫子孙从武,老大小时候,没少逼的老大学,可老大不争气,什么也没学出来,他祖母又一味的护着到了政儿这里,政儿又偏生生的体弱,再到了下一代,这又是瑚儿,又是珠儿的,好好儿的都没了,哪里还敢逼着孩子
提起了贾珠,又把王夫人的眼泪给勾下来了。
张道士抹了眼泪:老太太您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贾母擦了眼泪:还有我不知道的?
当日,小道儿的师傅在的时候,就为国公爷起过卦。张道士又取出帕子擦了眼泪:言说国公府邸,以武起家。本就杀伐气重,就当以杀伐之气克之。老国公在一日,便能挡一日。若老国公之后,家里无人以武晋身,这家里是挡不住这杀伐之气的。可终究家里的爷们没一个能习武的,因此,这家里的姑奶奶,接二连三的嫁于武人,国公爷可曾说过反对的话?
贾母面色一变,当时嫁庶女,都是往远处嫁,国公爷确实未一言。
张道士叹气:小道儿也想着,都是国公爷的血脉,这总能替府里挡一挡,也没当回事。昨儿不知道为什么,打坐愣是不能静心,总觉得有事,心里焦灼的不行。当先先给府里起了卦,这一卦叫老道儿吓了一跳,当日在三位姑奶奶出嫁后,明明府里好好的,哪怕是哥儿们以文入仕,也是前途无量的,却不想
王夫人不由的捂住嘴,‘啊’了一声。然后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鸳鸯白着脸,附在老太太的耳边低声道:珠大爷没了的前头,三姑奶奶那边报丧了,说是三姑奶奶也去了。
先是大姑奶奶,后是二姑奶奶,再后来是三姑奶奶。
这大姑奶奶好歹还留下了子嗣,可二姑奶奶三姑奶奶,庶子庶女一堆,愣是一个亲的也没有。
这些个事,府里其实都听过,可谁也没真往心里去,连提都不敢提的。
王夫人如今听了这话,心里哪里有不悲的。思量着,要是当初跟这些姑奶奶来往着,只怕她们不会就这么轻易的去了,是不是自己的珠儿如今也好好的,早给她这个娘挣来了凤冠霞帔。
贾母面上镇定,眼里就有些慌乱。
贾家的孩子折了几个,敏儿家还折了一个哥儿,后来敏儿也去了。如今宝玉又弱,黛玉又是胎里带来的弱症。
不管是不是这个缘故的,但是听着,叫人心里不自在的很。
她沉吟了半晌:不知可有破解之法?
张老道一脸的惊慌:有是有,只怕找不来这么个人来。
哪里有找不来的?王夫人急道:只要有法子,你管说便是。
张老道沉吟半晌才道:这人需得是府里的血脉,出身极贵,又极贱,将门出身便最好,命要硬,得压的住才行。
又得是府里的血脉,还得出身将门。出身极贵,又得极贱,完全自身矛盾。
张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