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有星无月。
大濠濠东桥,破败的桥栏,在夜风中发出吱嘎吱嘎,有气无力的哀号,濠畔的青蛙,似乎对此忿忿不平,喋喋不休地鼓噪着,而大濠两岸的芦苇,则毫不介怀,管自在风中涤荡呜咽,诉说着岁月的迟暮与命运的无奈。
深夜荒郊,阒寂无人,一条黑影,飞奔而至,掠到濠东桥上。
来人身着黑色夜行衣靠,背插长剑,正是赴约濠东桥的小龙头。
小龙头在桥头站定,左顾右盼,寻找三哥,却不见踪影,正欲离去,倏忽,桥下跳出一只黑猫来,向小龙头“喵呜”一声轻唤,碧绿的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转身跳下桥,见小龙头在桥上愣住了,黑猫也不动了,回头看看,像是在等他。
小龙头心中一喜,咦,三哥的灵猫“二黑”,给我带路来了。
有“二黑”在,就有三哥在。
小龙头跳下桥,跟着二黑,钻进芦荡,二黑时不时叫唤两声,小龙头循着叫声,跟在后面,一会儿,来到茅庐前,门口站着条黑影,道:“小龙,你来了?”
听声音,便知是柳三哥,小龙头道:“是,二大爷。”
柳三哥是老龙头的兄弟,按辈份,是小龙头的二大爷,以前一直这么叫。
他俩走进茅庐,摸黑坐下。
三哥道:“口信带到了?”
小龙头道:“啥口信?二大爷托谁带的口信?”
三哥道:“那你怎么赴约来了?”
小龙头道:“今早,我打开马车车门,见车内有张折叠的纸条,大约是从门缝里塞进来的吧,展开一看,纸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写着:今夜子时,在大濠濠东桥碰头,柳三哥留。纸条是二爷写的么?”
三哥明白,纸条是阿泉写的,他对小龙头还是信不过啊,嘴上却道:“是。”
小龙头道:“不大像,大概是带口信的人留的吧。”
三哥笑道:“你猜对了。”
小龙头道:“不过,留纸条不是个好办法,万一被人捡着了,够呛。”
三哥道:“你怕了?”
小龙头道:“我怕啥呀,怕二大爷遭人暗算。”
三哥道:“我不怕,遭暗算的次数一多,就成家常便饭啦,皮了。”
小龙头道:“千万当心啊,二大爷的命不仅是自己的,也是二奶奶与儿子的。”
三哥道:“哎,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对了,你知道不倒在哪儿吗?”
小龙头道:“跑了。”
三哥道:“她能去哪儿呢?”
小龙头道:“要知道,我早告诉你了,真不知道。有人说,她远走高飞了;也有人说,她藏起来了,不在南京城内,就在南京郊外。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二奶奶平安无事,二爷可朝里床睡了。”
三哥道:“唔,令尊大人的心真毒,在香兰客栈追杀南不倒时,在暗道两头火烤烟熏,要将南不倒等人全灭了,有此事么?”
小龙头道:“嗯,这个,这个……二大爷都知道了?”
三哥道:“江湖上不知此事的人,不多,有么?”
小龙头道:“有,不过,二奶奶等人,后来全跑了。”
三哥道:“那是南不倒等人命大。”
“不全对吧。”
三哥怒道:“不全对?怎么叫不全对?”
小龙头道:“当时,在暗道的出口,阿哈法师于心不忍,突然发难,把晚辈劫为人质,浇灭烟火,用水桶将屋顶砸个大洞,屋内浓烟抽拔个干净,法师守在暗道出口,扬言道,若谁胆敢靠近屋内一步,就要将我杀了,围堵在屋外的二叔与众保镖,全镇住了。”
三哥道:“啊,阿哈法师想不出这招数,定是你出的主意。”
“是。”
三哥道:“老子必欲置我等于死地,儿子则必欲救我等于水火,天哪,这是怎么啦。”
小龙头道:“二大爷,我爹是一根筋,看在我面上,看在爷爷面上,别跟他一般计较。”
三哥道:“前些天,在宜兴安康客栈,你爹落在我手中,你知道吗?”
小龙头道:“知道。”
三哥道:“那时,我还不知道他在暗道两头火烤烟熏的事,要知道,他不会活着走出客栈。”
小龙头激凌凌打个寒颤,道:“哎,我会竭尽所能,保护二大爷一家,望二大爷息怒。”
三哥喃喃道:“还好,还好,不倒母子无事,要是不倒母子出事,一切全乱套了。”
小龙头道:“从宜兴回来后,家父变了。”
三哥道:“变得更丧心病狂了?”
小龙头道:“不,好像他有些拿不定主意了,开始考虑,二大爷究竟是不是凶手?”
三哥道:“哼,他是一根筋,不会。”
小龙头道:“二大爷,没准会。爹把我叫到跟前,屏退所有的人,问:你说,爷爷是不是柳三哥杀的?我道:是。他面色一肃,正色道:你别怕,今儿你说啥,都不怪你,我要听真话,说!我道:那,那,不肖子就直说了。爹道:好,直说。我道:三哥与爷爷情同手足,没理由要杀爷爷。爹道:一个人,一旦怀揣野心,啥事儿都干得出来。我道:在爷爷生前,只要三哥开口,就能轻轻松松坐上水道第一把交椅,他何必为了篡权夺位,谋害爷爷呢?相反,若有野心,他会竭尽所能保护爷爷,无论怎么看,最愿爷爷活着的人,是三哥,而不是别人。可以断言,害死爷爷的不是三哥,而是骨淘空春药。爹脸上阵青阵白,他是个听到反对意见,就会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