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猛地一跃。
他突然抬起手,往自己的胸口一抓,满身血肉急速褪去,重新凝聚成一滴血。
“你干什么!”我赶紧站起来想阻止他,却被他一掌挥开。
自己割舍血肉,无异于自杀。其中万般痛苦,比之当日我重生的剧痛有过之而无不及。
镜面神的脸迅速虚化,由实体褪变回幻影,他面色苍白,抬眼对我露齿一笑。接着,放手将那滴血液送入火焰之中。
深青色的火焰骤然升腾,绽开无数朵火星,遍布我的觉海。整个觉海几乎被染成了墨绿,如同树木叶片被剖开,沾满汁液。
“没想到吧,指魂针是存在的。”他面容沉静,似乎在做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我没骗你。”
我心中百味杂陈,不知所措。
镜面神的话音刚落,那炼化了扶桑神血、龙鳞、鱼骨、鲛人泪的火焰开始坍圮、缩小,逐渐形成寸余长的墨绿色指针,悬浮在半空。
直指南方梧桐台。
泰伯的遗脉,怎么会在那儿?
“既然指魂针是真的,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任由我怀疑猜忌,差点拖着你一起灰飞烟灭?
“龙与我,你不会选我。这我早就知道。”镜面神淡淡的,“再说,就算指魂针是真的,我一开始也没打算给你。”
他伸手,那墨绿指针飞来,悬浮于他的手掌上,发出淡淡的光。
“除了指示方向,指魂针还有一个作用——指示魂魄的强弱。”他端详着掌上微弱的光芒,带着温和的笑意看我,“这孩子快死了。”
我脑中转过许多念头。
镜面神的苏醒是我始料未及的。我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所以才在和他摊牌之前,先一步用“红豆”将我能分出来的扶桑神血送出去。这样如果我提前死了,至少还能有人替我去补救。
这么一来,我的力量大为削弱。
我暂居帝君的位置,一靠镜面神的神魂,二靠扶桑神血。我毕竟不是真正的古神,血液有限,不能再生。先前在云梦做血珠容纳浔江龙神魂魄,已经耗费许多,剩下的,刚才“红豆”又送出去大半。
我的时间不多,地府的事情很棘手,我必须要去北方幽冥的。之前愿意陪着镜面神胡闹,浪费一天时间,是因为我必须安抚住他,控制住他,以防他摧毁我的觉海,双方同归于尽。这件事他真干得出来,我毫不怀疑他的刚烈决绝。
如今他拿到了两滴扶桑神血,一滴造就他的躯体,一滴还满他的神力。但造就躯体的那滴,他自己取出来做了指魂针,所以现在他是一尊没有实体的神灵。换而言之,要将他困在我的觉海,更困难了,所需耗费的力量更多了。我的时间更短了。
泰伯的孩子,当年确实已经死去。尸骨被留在地府,这件事确凿无疑。为什么现在指魂针显示他在南方梧桐台性命垂危?
指魂针给的信息如果是真的,我于情于理,都必须去救那个孩子。那是泰伯唯一的血脉,就算不念在泰伯与扶桑同为先天神的情谊,也要考虑那个孩子可能继承泰伯的能力,对今后的幽冥地府恐怕有极大的意义。
但是我还来得及吗?
……
“昆山壁幻境中我和你说过的话,你全忘了吧?”镜面神倒是施施然,整好以暇看我,“优柔寡断。”
我茫然看他:“啊?”
什么?话题是不是跳得太快了?
镜面神说:“要杀就杀,偏犹犹豫豫。你如果狠得下心杀我,现在也不会是这个局面。”
他冷静得仿佛不是在讨论自己的生死存亡。
“我杀不了你。”我摇头。“扶桑可以,但他狠不下心。我狠得下心,但形势不允许我这么做。”
我魂魄不全,他没有躯体,本来我还能借着清虚静定幽闭他多年的优势钳制他,但如今他的神力已经恢复大半,比之前仅存一缕神识的情况好很多。
现在如果镜面神执意要离开,我是拦不住他的。除非真的和他同归于尽。而他那种性格,显然宁肯死也不愿意被我要挟。
之前我放低身段求他,他还可能考虑一二;如果被放到台面上要挟,他绝对不会给我任何机会。
“你需要我。”镜面神肯定道,“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他双手抱胸,歪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