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阚未及作答,椿杪抢道:“巨木有是有,’通体荧光’什么的就太吓人了。苍梧后山的巨木不过是一截被雷火烧了一半的枯树,半死不活,我们在苍梧十几年,没见它发过什么光。梅先生所说,恐怕是山下人谣传。”
白衣人道:”啊,那可太遗憾了。“
椿杪心说你听起来好像不是对“看不到巨木发光”这件事遗憾的样子,口中道:”想必梅先生带着药材一路奔波也累了,今日天色已晚,请梅先生先行休息,明日若梅先生仍有观赏的兴致,我师兄弟二人自然有引导之责。”
华阚连忙点头:“对,大晚上的山林鬼怪多,还是不要乱走了。梅先生今晚先休息吧。用不用我们带您回去客房?”
白衣人道:“这倒不必。方才丹殊真人已经带过一次,在下记得路了。”她向两个少年一点头,道:“那么,明日再会。”
说完翩翩然走了。
苍梧师徒几个生性自由洒脱,平时没规没矩惯了,对待客之道也不太熟谙,椿杪、华阚听得人说不要送,也就由得她一个人走。
椿杪站在原地摸摸下巴,若有所思,问华阚:“你和她有私情?”
华阚正呆立,闻言不负所望地一点就炸:“胡说什么?”顾忌到白衣人没走远,他压低了声音道:“话不要乱说,世间人声名很要紧的。她一个女子,医术超群,心思又敏善,四处行医,已经很不容易了,咱们不要给人家添麻烦。”
椿杪道:“哦。她就是你上次说的那个女医生?人家对你映象很好呀。”怎么她看起来不像是在乎自己声名的样子?黄昏时分单独约一个男子出去游览,不说独当一面的女医生,就算是一般姑娘也不会这样大胆。
华阚道:“我大概是沾了大师兄的光吧。上次在浔江源治理瘟疫,梅先生和大师兄一个除妖一个治病,配合得天衣无缝,性格又都温润端方,有点相见恨晚的意思。”说完颇落寞地叹了口气。
椿杪一脸高深莫测。
“她和师兄相见恨晚……怎么不去约师兄,倒来约你?”
华阚嫌道:“你跟谁学的满嘴荒唐话,梅先生只是想游览苍梧,看看巨木而已。她可没约我。”
椿杪一笑,道:“好好,她没约你。”语气轻飘飘,明显是敷衍。
“这位梅先生不仅医术厉害,眼神也很有力啊,”椿杪接着道,“要不是她身上没有妖气,我差点以为这是个什么妖精在施展媚术。说起来,她的眸色是不是比白天时见到的浅了一点?”
华阚闻言有些生气:“椿杪,咱们平时互相开开玩笑也就罢了,对梅先生,不能这样无礼。你说的这些话,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是莫大的侮辱,以后不要再说了。”
华阚一向胡闹,此时却有几分“师兄”的样子了。椿杪愣了下,说:“这怎么算侮辱?”
华阚道:“我知道你没侮辱梅先生的意思,但是被其他人听去,恐怕对梅先生不利。我在山下,听过一些心怀不轨的人因梅先生是个女子就去占嘴上便宜,你不要学他们。”
椿杪歪头想了想,道:“那么你在山下见到的梅先生,是端庄稳重,从不说错话的吧?”
华阚道:“那是自然。梅先生一个人漂泊在外,自然样样都要留心的。”
椿杪心说那就有意思了,难不成这梅先生一上了苍梧山就孟浪起来?
“梅先生会道术?”那种摄魂夺魄的眼神,不像是普通人能做出来的。
华阚回想了一下,道:“只会些简单的自保之术罢。怎么问这个?”
椿杪说哦没什么,好奇,呵呵,好奇。
这么一通打搅,二人下山去的话题也按下了。吃过晚膳,椿杪一脸生无可恋地去抄经书,华阚在旁边捣乱,丹殊已经领命去护送药材,说是半夜才能回来。冲虚则早就下山了。
苍梧夜色深沉,远近虫鸣此起彼伏,响成一片。星河灿烂,横贯东西,月满大江,天幕低垂,仿佛抬手就能摸到。
华阚满脸墨水,仰倒在几案上打呼。
椿杪正昏昏欲睡,油灯下如小鸡啄米一般不住点头,眼见就要将头砸到几案上,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托住他的下巴,椿杪就砸进一片温暖当中。
他立即醒了,睁大眼一看,原来师兄坐在旁边,好笑地看着自己,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既然这么困,就不要抄了。明日再说吧。”丹殊收回手,手背一片红。这是被磕到案面上了。“我听师尊说你伤了鼻子,怎么下午时都不与师兄说?”
椿杪摸摸自己的鼻头,有点不好意思:“还好,不是很严重。我不觉得很疼。”
丹殊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放到案上:“这是清宁丹,化解淤血用的,师尊说对你的伤有好处。”
椿杪拿过来:“哦对,我都忘了。”
丹殊伸手道:“伤得怎样?过来师兄看看。”
椿杪听话凑过去:“真的不严重,师尊看过之后就好多了。”
丹殊在他鼻骨上面一按,椿杪立即“嘶”了一声,缩回去。
丹殊面无表情:“不严重?”
椿杪干笑:“嘿嘿,嘿嘿……”
丹殊叹了口气,重又伸手在椿杪鼻骨处慢慢揉,椿杪躲了一下,被丹殊眼神喝住了。
师兄的手指骨节分明,肌肤白净细腻,温柔而专注地揉开那里的淤血。
椿杪看着丹殊的眸子,鬼使神差道:“师兄和梅先生相见恨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