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滇吾踌躇满志豪情满怀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他以为是哪个族人能跟得上他的马速,回头一看,居然是个汉人老将紧紧追了上来。滇吾狞笑起来,那匹踏雪乌骓居然能赶上自己的独角乌烟兽,可见也是一匹难得的宝马,不过这老头居然敢独自追自己,这不是给自己送马吗?
滇吾放慢了一点马速,悄悄抽出自己的大弓,准备一箭把来人射死。谁知他刚刚慢下来,一支羽箭就擦着他的面颊飞过去,刮得他的脸火辣辣地疼。滇吾大吃一惊,这老头到底是箭法好还是运气好?隔着这么远都能射中?
滇吾正在犹疑,黄忠第二箭又道,他连忙一个镫里藏身躲了过去,顺势一夹马腹,独角乌烟兽再次加快了速度,如风一般腾起四蹄急速冲出。
黄忠一脸可惜地收起长弓,即使以他的箭术,在飞速奔跑中想要射中对方也是太难了。他只有锲而不舍地跟在滇吾马后,等待他再次慢下马速。
可是滇吾已经被吓破了胆,完全不敢再给黄忠另一次机会,两人马快,把其他人远远地甩下,很快来到了湟水岸边。虽然河水不深,可是渡河的时候无疑会成为最好的箭靶子,滇吾眼看着对岸有不少烧当羌的族人正在向自己挥手叫喊,却无一人能够帮自己解决追兵,心中的委屈愤恨实在难以言表。他长叹一声,拨马沿河往东而行,希望能甩掉后面的这个老将。
黄忠没有去理会对岸羌人的喊叫,他的眼中只有一个滇吾。曾几何时,在黄忠的梦里也出现过这样千里走单骑快意恩仇的画面,可是岁月蹉跎,他的这一生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郁郁不得志。眼看着年过半百,独子黄叙又病重而死,黄忠觉得自己已经是了无生趣,就是后来跟着秋明打打杀杀也是完全看在魏延的面子上,没有了那样热血沸腾的感觉,似乎也没有使出全力。
可是今天,当看见麴容无助地在自己面前流血而死时,黄忠看见了她眼中强烈的不舍和渴望,就好象黄叙临终之死流露出的眼神一样,同是一样的青春年华,同是一样的满怀抱负,为什么在生命即将盛开的时刻却突然凋零了呢?在那一刻,黄忠似乎读懂了麴容的眼神,她不想死,她想活,她还有许多事要做,她还有许多时光要去享受。
黄忠不是华陀,他对麴容的伤势无能为力,正如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黄叙流连病榻,最后含恨而终一样。对于看不见的病魔,黄忠或许真是束手无策,可是对于一箭取走麴容性命的滇吾,黄忠却绝不肯放过,或许,这是对这个早逝的姑娘最好的慰籍。
踏雪乌骓从来没跑得这么快过,黄忠只觉得迎面的冷风吹过来,好象无数把刀子在脸上割来割去,自己的身体终究是老了呢。不过,黄忠同时也惊喜地发现,早已久违的热血和豪情似乎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上,就象经常听秋明说的,小宇宙就要爆发了一样。或许,经过这件事,他还真的能够回到自己的巅峰状态,在这乱世中留名青史呢。
一路追追逃逃,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时间,也不知道跑过了多少村堡,滇吾被黄忠追得几乎连停下来呼救的空当都没有。他丢了金刀,丢了金杯,甚至连束发的金头环都丢弃了,可是这减轻的一点重量并没有让独角乌烟兽跑得更快一点,也没有迟滞住那名老将一分一毫。
滇吾不住咒骂着,哪里来的这个疯子,汉人不是一直在说穷寇莫追吗?怎么就一定要往死里追我呢?难道我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算了,这些年杀的人太多了,有几个不认得的仇家也很正常。天神啊,你为什么不降个天雷把那个老头劈死,或者让他旧伤复发心肌梗塞马上中风小儿麻痹,随便那样都行啊。
天神似乎听到了滇吾的祈祷,在湟水的另一侧,出现了一支数量庞大的骑兵。随着距离的拉近,滇吾渐渐看清这支骑兵全都身穿黄的叛军军服,队中一杆阎字大旗迎风招展,仿佛带有无穷的威势。
滇吾认出了领军之人是韩遂的一个部将,当时到烧当羌来借兵也是此人出面,他大喜叫道:“阎行,救我。”
阎行也认出了滇吾,他心中疑惑,难道麴家和烧当羌已经打起来了?怎么滇吾被追得象只兔子一样?难道麴家实力这么强,把他打得如此狼狈?他不及细想,只迎上去大声叫道:“来人住手,有什么事等我到西平再说。”
滇吾此刻如同死里逃生,全身绷紧的神经全部放松下来,他微笑着勒马转过身来:“我让你再追……”忽然,他的声音停住了,两只眼睛如死鱼眼般高高凸出,死死地盯住自己胸口的箭杆。
这支箭好熟悉,乌头白羽,好象是自己的箭,可是为什么会插在自己身上?这个老头疯了吗?阎行身后至少有五千人马,他居然敢当着阎行的面杀我,难道他不怕报复吗?啊,胸口好痛,心好痛,我还不想死,天神,救救我。
等到阎行终于渡过湟水,黄忠早已经下马割了滇吾的首级,顺便抢了那匹独角乌烟兽。阎行气得眼睛都红了:“我叫你住手你为什么不停?你是麴家的人吗?我要绑了你去见麴太公讨个公道。”
黄忠淡然地看了他一眼,心想你能追得上我再说,他催动踏雪乌骓,几乎是旋风一般立刻在阎行面前消失了,把阎行气得哇哇大叫,只得吩咐人收拾起滇吾的无头尸身,直奔麴家堡兴师问罪。
黄忠回到麴家堡的时候,堡中哭声大作哀乐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