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嵩将茶盏举到眼前,似乎不想让秋明见到他现在的表情,可是叮当作响的瓷器碰撞声早已出卖了他的内心。过了好一会,他的声音从茶盏后面传来:“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学生还叮嘱陛下要登坛拜将,为老师正名助威,不日将有诏书颁下。”秋明是不怕刘宏会反悔的,如今的凉州已经成了个烂摊子,就连董卓也不敢接下来,其他人更是避之惟恐不及,刘宏大概也是实在没有什么办法了,才会想到向秋明问计。
皇甫嵩放下了茶盏,脸上也恢复成了古井无波。他一生纵横沙场难得一败,却在凉州叛军身上栽了跟头,最后还不得不出卖王允以求自保,这也成了横在他心头的一根毒刺。如今能有机会自我救赎,皇甫嵩自然是心情激动难以自制,不过他毕竟是天下有数的名将,很快就冷静下来问道:“大将军的兵马什么时候能回京?”
秋明叹了口气:“陛下见洛阳局势已稳,又下旨令大将军还是北上幽州,一时半会的应该回不来了。”天子与大将军不和,恨不得何进永世都不能回来,这在洛阳城已经是尽人皆知了。如果何进的洛阳北军在,刘宏在朝堂遍问群臣的时候,也不会所有人都闷头不响了吧?
皇甫嵩站起身来缓缓走了两步:“西园军新成,而且陛下肯定也不会舍得给我去消耗,这么说,我只有董卓的西凉军可用?”
秋明是素知老师与董卓不睦的,上次要不是董卓暗中坑了一把,皇甫嵩也未免就会身陷囹圄。他笑着道:“兵源的问题,学生已经考虑过了,老师可以学幽州刘虞张榜招贤,召集义勇军前往讨贼。如今洛阳城民心可用,许多世家子弟都盼着杀敌立功,老师正可因势利导顺水推舟。”
皇甫嵩深深地看了秋明一眼:“义勇军全凭一腔血气,贸然上阵只是徒增死伤,至少需要”,他沉吟了一下:“至少需要个把月的训练才能勉强带上战场。可是如今长安危急,司马防无兵无将,只怕很难撑过一个月了,这一仗岂不是不打就已经输了?”
秋明凑上前一步:“老师勿忧,这一点学生也考虑过了,我愿保举一人,若此人到了长安,定可使长安固若金汤,老师还可以以逸待劳击其堕归,庶几可以大胜乎。”
皇甫嵩再次深深看了秋明一眼:“既然你什么都考虑好了,自去安排即可,不必要事事都说与我知道。”说完,他背着手走进内堂去了,案上的茶盏犹自冒着腾腾的热气。
听见秋明的话,钟繇惊得几乎手足无措,连忙把头摇得好象拨浪鼓一样:“不可不可,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尚书郎,手无缚鸡之力,若是出谋划策或许还有些自信,让我独自守长安却是万万不能的。我也并非贪生怕死,只恐失了长安,误了国家大事,那就罪莫大焉了。”
秋明心想历史上你北抗袁绍,西拒马超,把长安守得好象铁桶一般,又怎么会误国呢?可是不管他怎么劝说,甚至又搬出若个书生万户侯的话语来,钟繇却只是摇头,就是不肯答应先去长安打头阵。
今天自进宫以来,事情的发展基本都是按着田丰的规划进行,让秋明有了掌控全局的感觉,却没想到本来答应得好好的钟繇临时变卦,大概是又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吧。
秋明一时没了主意,口里念了几声万户侯,忽然有感而发:“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凉州。”
钟繇一愣,这句诗卓尔不凡,一个觅字体现出极度的自负自信,万里与匹马又形成了空间上的强烈对比,特别是这个匹马戍凉州正合此情此景,既苍凉壮阔又激奋人心,让钟繇如遭雷击,沉浸在语境中不可自拔。
秋明看见钟繇的样子,心知有戏,连忙继续吟道:“关山梦断何处,尘暗锦貂裘。”
钟繇又是一震,他自幼被称作神童,族人多有推许,自己也自视甚高。没想到如今三十多岁了只能混到个尚书郎,一眼看不到出人头地的机会,难道这一辈子真的要老死在这个抄录书籍的闲差上,最终落得个尘暗锦貂裘?
秋明让自己去守长安,虽然看上去很有可能是故意要自己去送死,可万一成功了呢?
这时秋明继续摇头晃脑地道:“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洲。”
一听见“心在天山,身老沧洲”这句,钟繇仿佛被鞭子抽到一样跳了起来,咬着牙抱拳道:“大丈夫为国保民,有死而已,既然秋兄看得起我,钟繇愿前往长安,匹马戍凉州。”
秋明大喜,拉住钟繇的手道:“我即刻去向天子求旨,再作书信送交京兆尹司马防,他必专心助你守城。元常到长安后须立即修葺城墙整顿军备提振士气,无论如何要坚守四十天,四十天后,必有援军自东而来。”
就在秋明费心说服钟繇的同时,一骑快马自洛阳北门跑出,飞快地往孟津方向驰去了。
此时天已黄昏,官道上来往的人少了许多,这骑士也是打马如飞,浑然不管路上的行人车马。有路人闪避过后正要破口大骂,忽然瞥见骑士锦袍下隐隐透出的一点明黄,顿时噤口不再作声。
前方将至平乐镇,镇子里袅袅升起许多炊烟,骑士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略微放缓了马速。这时他听见路旁林子里一声巨喝:“看打”,接着就是一轮风车大的寒芒突现,瞬间切断了四条马腿,骑士收势不及,扑的一下栽落尘埃。
等骑士好不容易挣扎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