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法一零零一六年,仲秋时节。
南疆苍山,一座百仞悬崖上,方乾元一袭青衫,面西而立。
悬崖下,是田陌纵横,绿树成林的风景。
里许之外,一群青砖灰瓦的楼舍耸立,在林旁露出了大半。
更远处,远山起伏,云霞漫天,一行大雁在天空排成人形,沐浴着夕阳的余晖缓缓移动。
方乾元久久伫立不动,仿佛化身雕像,稳稳地钉在了这崖上,他的脸庞迎着夕阳,染上了如同镀金的颜色,不知不觉,思绪已然沉浸在回忆之中。
方乾元自幼失怙,原以为天命如此,却不料,竟是人为所致,祸端就是父亲方海在一次寻幽探秘之中无意获得的飞仙图录残页。
飞仙图录乃是末法元年之前的古修秘宝,据传其中隐藏着一个惊天动地的大秘密,能够接引飞升,抵达彼岸,甚至令人证道长生不朽,但在末法元年的战乱之中,图录被一分为九,若不能重新集齐,便是天下精英穷尽毕生之力,也无法将其破解。
方海原本只是御灵宗内,一名普通不过的人阶御灵师,根本无法守住这天降的奇遇,不过短短一年便漏了行藏,无辜惨死。
他先被一名强大无比的可怕敌人以剥皮抽筋之法严刑逼供,夺走宝物后,又以斩断四肢,剜掉双目的方式折磨凌虐,最后奇蛊下毒,生生化成脓血,尸骨无存。
但那仇家没有想到的是,此举并未如他所愿那般抹除一切。
方海曾经在发现飞仙图录残页之地,服食过一枚银色的无名宝丹,竟然在他走后不久重塑形体,死而复生!
这等夺天地造化的奇诡力量,绝非末法时代所拥有,方海庆幸后怕之余,越发肯定,传说真实不假。
自那以后,方海便远走他乡,隐姓埋名,潜在苍云宗治下一个世俗小国,继续关注此宝消息,并伺机复仇。
只是他出身微寒,实力又弱小,这么做不过是痴心妄想而已。
以他的层次,甚至都再没机会打探到图录和仇家的任何消息。
又因为妻女父母尽皆死在仇家手中,愤恨之余,不免哀痛自责,没过几年便抑郁成疾,撒手人寰,仅余之前逃亡不便,打算寄养于世俗农家,从而幸运逃过一劫的幼子方乾元。
方乾元被方海偷偷接回,共同生活了七年,从来不知此间曲折,直到方海弥留之际,才把所有秘密吐露出来。
“方大哥,你又在这里看风景,太阳都快下山,别看了,我们回去吧!”
突然,一个叫声惊醒了方乾元。
方乾元转头看去,却是一个瘦猴似的半大少年从山道走来,站在岔路口上招手高呼。
方乾元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微微点头:“好。”
随即提起放在身旁的一堆柴火,挑担上肩,和少年一起从旁边的小路顺着山丘而下,往那些青砖灰瓦的楼舍走去。
一路上,少年面带兴奋,不停地跟方乾元讲述着他在山间的发现,方乾元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头,不久之后就回到了后院,和闻响而来的老门房交接过后,前往膳堂吃饭。
“方大哥,你回来了。”
“方大哥,快来,就开饭了!”
“方大哥……”
膳堂里面早已坐满了人,绝大部分都是和方乾元差不多年纪的半大少年,尽皆一袭青衫,杂役装束。
方乾元在这些杂役少年中间似乎威信颇高,沿途不少人都主动和他打着招呼,方乾元也一一作着回应,面上始终带着微笑。
饭后,众人哄散而去,相继到了澡堂洗濯,然后回院乘凉,玩闹。
方乾元却独自回屋,在黑暗之中盘坐,默默运起行院所授的入门心法。
这入门心法,是御灵诀三十三重境界之前的开窍功法,讲究的是在人躯深处内景天地炼就灵元,开辟灵海,只有当这两步成功的时候,才有可能踏入人阶一转,成为新晋的御灵师。
想要成为御灵师,自然少不得多下苦功,饶是如此,世间仍有千千万万的凡人穷尽毕生心血,始终无法迈过这些关口。
不过,方乾元并不感觉做到这些有多困难。
方乾元入山以来,在宗门行院习得功法,打下根基,几月间不断参修,尝试,初时还因缺人引路,颇为不得要领,但很快就水到渠成,还惊动行院长老,成为了受到表彰的天才榜样。
但苍云宗乃是名门大派,规矩森严,所有世俗招来之人都要留在外院记名多年,一面观察历练,一面栽培,等待适龄之后通过入院考核,才能够正式收入门墙。
方乾元只好留在外院,和其他记名弟子一起生活,成长。
转眼多年过去,方乾元已经足有十六岁,只待下月末秋考通过,便可以获得人生中的首个灵物,正式成为御灵师。
不久之后,灵元运转周天,似乎又变得更加充盈浓郁了,方乾元缓缓收功,但却依旧盘坐,继续之前被人打断的回忆。
他清楚记得,当年父亲要自己前来拜师学艺,成为御灵师,就是为了报仇雪恨。
另一目的,却是为了找回失去的飞仙图录残页,若有可能,甚至将其全部收集,解开这修真界中流传多年的惊世之谜。
这也是弥补他当年的遗憾。
“乾元吾儿,为父无能,上未赡养严慈,下未保护妻女,如今家破人亡,孤苦无依,困顿世俗多年,还要留你受罪,实乃痴心妄想所致。”
“可是,为父实在不甘心呐!”
“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