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摩罗拉……”赫菲斯托走到埃修身侧,喷出一口慨叹的雾,“环境确实如传闻中那般恶劣,格雷戈里三世先后将五位领主流放至此,最终只有一名子爵被召回——我依稀还记得那个来自克洛维斯家族、桀骜不驯的年轻人,如果第一次龙狮战役他没有战死在凛鸦城下,艾瓦索德堡的继承权根本轮不到他那没用的兄长——脾气倒是一脉相承,敢跟弗罗斯特叫板,就是手腕远远不如。”
“先后经历过五位领主,这里却仍然是一块干净纯粹的chù_nǚ地,就是开发的难度极高,难怪子爵大人会把我打发到你这里来。我一把年纪了,居然还能成为一名拓荒的先驱,而且这片平原甚至还离迷雾山脉如此之近!”老人兴奋地搓了搓手,视线如同鹰隼一般扫过远方起伏的山脊,“总算有机会去验证文献中的内容了。如果属实——”他停顿了片刻,刻意瞥了埃修一眼,“那你可算飞黄腾达了,巴兰杜克阁下。”
“什么?”埃修知道赫菲斯托是在吊他的胃口,却也顺着问了一句。
“迷雾山脉,是矿脉的温床。”赫菲斯托抬起手,拇指与食指顶扣成一个不规则的环形,他慢慢地伸展手臂,直到将环推进到一个堪堪容纳部分山峦的位置,而后眯起眼睛,仔细地审视环中地势的走向,“‘冰雪之下,是大地的摇篮,阿齐亚兹的孩子们在巨岩的襁褓中安静地沉睡。炉火予他们救赎的热,铁锤予他们新生的锻,霍利斯的眼泪予他们纷繁的谜。看啊,”赫菲斯托忘情地吟诵出声,“迷雾的最深处闪耀着锋利的辉光,那是阿齐亚兹沉睡的孩子们。’”
“听起来这更像是被写成诗歌的传说,可信度高么?”埃修耸了耸肩,“阿齐亚兹又是谁?”而赫菲斯托只是回以一个刻薄的表情,似乎是在为埃修无意间展露出来的愚昧无知而感到不可思议,他的眉头高高挑起,嘴角下翻,额头与脸颊周围的皱纹因面部肌肉的变化聚拢起来,堆叠出层层的褶,每一条起伏的纹理都不加掩饰地写满了嫌弃。老人张了张嘴,一时间却没有声音发出,最后他叹了一口气:“阁下,我现在到哪去给你找一本潘德的夜读故事呢?就算是外来的征服者所建立的帝国,经过了两个世纪的陶冶之后,那些有古巴可斯血脉的小娃娃也应该对潘德的各色神明耳熟能详才对。阿齐亚兹,炉火与锻造之神,是潘德诸多的‘次神’之一,同时也是射手之神乌尔维特的挚友。相传他隐居的住所位于极寒与酷暑的两极。”
埃修刚想多问几句便被一阵阵紧迫的铃声所打断。栅栏后终于有了动静,武装的村民陆续地自石屋中钻出来,在空地上聚成一个松散的方阵。埃修快速地扫了一眼,村民手中的兵刃五花八门,大多都是残缺豁口的刀剑,盾牌则是小半段被粗暴劈开的门板。他们的装备也参差不齐——甚至还有人披着灰白色的皮毛甲,很显然是从某些迷雾山的蛮子身上扒下来的。还有些人并未在方阵中列队,而是爬上屋顶,张开手中简陋的短弓对准埃修。那所谓的“老爷”就站在方阵的最前方,也是人群中唯一一个着甲胄的,因此埃修毫不费力地将他从一众棉袄与皮毛甲中辨识出来,那身铁片看上去伤痕累累,有些凹陷还很新。“老爷”抬起一只手,原本还有些嘈杂的方阵须臾间安静下来,他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走出栅栏,冷冷地跟埃修对视:“你就是这里的领主?”
“我是埃修·巴兰杜克。北境的统治者,瑞文斯顿的国王格雷戈里四世命我前来领受此地的财产与债务。阁下是谁?”埃修仔细打量着面前的男人,他的腰间缠着一条修长的鞭子,鞭尾散成了毛刷——应该便是萨拉曼说过的那位前教官。他看起来年纪还不到三十,皮肤白净,脸颊的肌肉却绷得很紧,使得他每一个轻微的表情变化都显出强硬的魄力。发问时他的眼神睥睨,仿佛他才是那个骑在马背上的人。一身疮痍的铠甲让埃修莫名地觉得此人与雷恩有些类似,尽管年纪大致相仿,形象一般落魄,可两人决然不同:从导师手中接过铠甲的雷恩是在隐忍地坚守一段消逝的历史,无论是铠甲亦或是铠甲上大部分的印痕都不曾属于他,可面前的这位前教官,已经在伊斯摩罗拉率领村民经历了连场的血战,甲胄是他的,伤痕也是他的。当此人独自走出栅栏的时候,埃修看到的是一个早已决意赴死的军人。这时候他便明白为什么村民会喊他为“老爷”。
“你的旗帜呢?”那人并未直接回答,只是将目光投向埃修身后的队伍,“你有姓氏,那便是潘德的贵族。为何不见家族的旗帜?”
“旗帜?”埃修一愣,他倒是知道贵族有权利携带旗帜,以宣告自己家族的徽记,旗帜的形式、应该绘制的图案更是纹章学重要的组成内容。但很遗憾这些都是埃修的盲区,一直以来,他与家族之间的联系只剩下一个世代相传的姓氏,其余的一切早已在当年马略对潘德旧贵族的清算中化作灰烬。当然埃修可以重绘家徽,但前提是他得有这个意识。
“对,为什么不见旗帜,难道没人告诉你成为领主以后便有携带旗帜的权利了吗?”赫菲斯托在一边落井下石,“巴兰杜克阁下,你真是我见过的最不像贵族的贵族。”
“我不是在怀疑你领主的身份,”奥登堡的前教官继续说,他仍然没看埃修,视线只是在那些铁卫与龙骑士身上游弋,“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