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玄奇,福祸无常。
秦卫国一个七十年代的穷小子,怀揣八十块钱,拜别生活了二十年的小山村,以及眼角渐染鱼尾纹的父母,只身下南洋。那个时代,他生活的村子交通不便,电线才刚刚拉起。百分之八十的房屋还是黄土夯实的,八十块钱几乎是父母一辈子的积蓄,他也是第一个走出大山的孩子。
只因为庄子上的三百多人,只有他完成了初中学业。一切就像安排好一样,那个时代人们都还很朴实,你踏实的干活,总会给你一口饭吃,就这样,阴错阳差,他进入了一个小作坊,生产鞋子。
二十年过去了,曾经老实本分的穷孩子已经结婚生子,坐拥千万家产,二十年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从一个小学徒到现在有三个厂的大老板,从一个山村没见过世面的穷小子,到现在的富商。
哭过,累过,骗过,但从来都没有想回头过。
四十岁,正值壮年,突然确诊身患绝症,刚获得这个消息的时候,秦卫国心中犹如五味瓶打翻一般,恐惧,癫狂,不敢相信,颓废,最后回归平静。
有钱能是鬼推磨,病情得到一定的治疗,延缓三年,但是有钱买不来光阴,阎王让你三更死,不会留你到五更。
弥留之际,回忆犹如走马灯。
儿时在小山村无忧无虑的玩耍,家里穷,但是和睦快乐,少年,心中的叛逆和孝顺,左右互搏,最后鼓起勇气,出门闯荡,青年挥汗如雨,一个人死撑,事业终有起色,人到中年,功成名就,锦衣还乡,父母身体安康,妻贤子孝,就是最大的安慰。
尚未渡过五年,已走到人生尽头。
事到如今,到最后的淡然,秦卫国对死并不是很恐惧,可真到了最后一步,才发现其实还是很难超脱,牵挂的事还有很多,父母健在,却年迈,妻子相濡以沫,却要阴阳相隔,幼子长大后或许难以记清我的面貌,只能从照片和影像中感受父亲的形象,是多么残酷。
幸好还有万贯家财,不至于让他们为生活忧愁,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秦卫国从小就知道柴米油盐,有钱毕竟方便很多,妻子不善经营,安排好后事,变卖产业,立好遗嘱,惜福眼前。
明天的太阳还会照常升起,一生自问无愧于心,挣得是干净的钱,遵纪守法,人来人往中,思想前所未有的清醒,一生犹如一部黑白电影,在没有颜色的世界中播放。
人的思想越快,似乎时间就会变慢,也有一秒就是一年,终归虚无。
再次醒来的时候,感觉浑身上下到处都是撕裂灵魂的伤痛。
“咦?”
最后的时光,秦卫国十分清楚,全身上下除了思维还在他的掌控之中,身体其他地方早已失灵了,几乎没有任何触感,全靠流体食物维持生命。
大概有多久没感觉到痛处了?
至少也有三个月吧,难道我又活过来?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着就是为了做有意义的事情。
忍着剧痛,勉强睁开眼睛,天空阴沉沉,一大团乌云盘旋在透顶迟迟不跟离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一氧化碳和硫磺燃烧产生的刺鼻味道,两者混合在一起,令人格外难受,秦卫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眼角滑下一丝泪珠。
“活着真好。”
连空气中刺鼻的味道也是那样迷人,天空中迟迟不跟离开的乌云终究没有落下雨滴,换换散去,消失或者飘散在远方,一缕阳光散在脸上,是光的香味。
秦卫国从来没有感觉过活着是这样的美好。
久久没有动作,生怕这是一场梦,梦醒就是烟消云散。
看着太阳一点一点从落下西山,伴随着身上不是传来的阵阵疼痛,似乎时间过得格外快,浑身上下也格外酸爽。
微风吹过,空气也变得清新起来,秦卫国缓缓去坐起身子,还没来得及欣赏周围的环境,脑壳中猛然传来十倍于先前的疼痛,让他一下子忍不住抽搐起来,大量驳杂似是而非的记忆从他脑海深处涌现出来,如果是一般人,估计早已被这庞大驳杂的记忆冲击成白痴,或者处于自我保护直接昏迷过去。
可是秦卫国不一样,他曾经在现代社会中摸爬滚打四十年,商海沉浮,最终也算小有成就,格外老奸巨猾,也算的是灵魂庞大,暂且承受住一阵阵冲击,但是滋味绝对不好受,就像一条巴蛇,它或许真的能吞下一个小羊羔,但是现在这记忆绝对不是小羊羔,而是一头成年大象,或者甚至更大,也可能你吞下去才发现那是一条鲸鱼,这时候,你早已开膛破肚,被撑死了。
秦卫国的魂魄就像是大海一艘小船,甚至更加可怜一点,那根本就是一根独木舟,随时都可能舟毁人亡。就在秦卫国坚持不住的时候,魂魄深处散发出一道微光,一个漆黑的圆环浮现在他的魂魄周围,就像是围绕着土星的碎星环一样,有点像迷你版的呼啦圈,套在秦卫国的身上。
外面堆积的记忆没有丝毫停顿,依旧不听得涌现,圆环中间始终存在一丝空隙,保护着秦卫国,让他有了一丝喘息之力。不知道过了多久,秦卫国的灵魂就像是琥珀中的蚊子,蚊子身上套了一个漆黑的圆环,将中心位置撑起来一点空间,确保蚊子没有和琥珀接触到,而外面的琥珀围绕旋转形成一个正方形,换换旋转,但是不管怎样旋转,中心的圆环始终固定这中心的秦卫国没有丝毫移动。
秦卫国一直忍着剧痛,身体有一种吃撑的感觉,就像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