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知道你们在哭什么。”尚炳上前几步,伸手扶起他,同时眼睛向城外看去,盯着几具衣衫破烂的尸首。
这几具尸首不仅衣衫破烂,而且身体十分瘦弱,但身量却高,一看就是这段日子忽然由吃得饱饭变成了吃不饱饭。其中有几具尸首仰面朝天,如果用千里眼望过去,就能看到尸首那明显的东方面孔。
尚炳看了几眼回过头来,正要安慰这士兵几句,忽然听宋琥又大喊道:“殿下!撒马尔罕国之兵又要攻城了!殿下赶快下城!”
听到宋琥的呼喊,尚炳的侍卫仿佛条件反射一般,就要护卫着殿下向城下走去。
可平时都是乖乖与侍卫一起走下城头的尚炳今日却推开他的侍卫,大声说道:“孤过一会儿再下去!”
“殿下,城头危险!”宋琥本来正招呼士兵和民伕准备防守,听到这话赶忙转过头来说道。
“孤今日要看一看,帖木儿到底如何暴虐,看一看这当年蒙古人曾经用过法子!”尚炳情绪有些激动的说道。
“可是……”“没什么可是!这点儿时候,城头是安全的,不是么?”尚炳打断道。
宋琥又劝说几句,尚炳执意留在城头,他也无可奈何。不过他自己走到城头边上,时刻盯着撒马尔罕国的大炮,一旦发觉有大炮前推的迹象,就算尚炳仍旧不愿意下去也要强行将他带下去。
尚炳并不知道宋琥在想什么。他站在城墙边上,看着撤退回去的人自动让开道路,另外一批撒马尔罕国之兵从营寨中走出,在城头的大炮射程之外整队。
之后,在平常的战争中很少见的一幕出现了:数百名穿得五花八门、头戴白帽子的人手里提着皮鞭,将数千衣衫破烂的人从一处营地内赶出来,驱赶到士兵们的前面,随后有人指了指伊吾城。
这些人迟疑着不愿上前,被人用皮鞭抽打;有人试图反抗,马上被弓箭射死。一个白帽子走上一个土坡,大声嚷嚷了几句,一个完整的千人队平举起长枪向他们逼了过来,这数千衣衫褴褛的人只能一边哭嚎着一边向伊吾城走过来。
千人队仍然在后面跟着,用不快但十分平稳的速度跟着,前面的人一旦步伐慢下来他们就会毫不留情的一枪捅过去,让枪头染满鲜血。
其它刚刚已经整好队形的撒马尔罕国士兵也排起长队,跟在后面。
渐渐的,这些人逼进城头百丈之内,大多数人都哭泣着,少数人喊着:“俺们是大宋的百姓……”“救救俺,俺不想死!”“娘亲,俺痛……”
“贼老天,睁睁眼吧!”……
他们不仅长着一副东方面孔,还说着汉语。是的,他们就是被撒马尔罕国之兵俘虏的诸卫所城的汉人。
望着这些被撒马尔罕国士兵刀枪弓箭威逼着缓缓向前、离沉头越来越近的百姓,尚炳仿佛已经看见了一张张或麻木、或痛苦、或充满绝望表情的面孔,全都是汉人百姓的打扮。其中有用身体保护着孩子的母亲,有搀扶着老人的少年,有天真烂漫还不知道很快就要大难临头的孩童,有穿着已经破碎的绫罗绸缎在瑟瑟发抖的富户,也有满脸麻木表情的农夫,还有身穿长衫的士子……构成一个民族形形色色的人物,几乎都出现在这个地狱般的战场之上,等待着死神降临。
原本举着千里眼的尚炳慢慢将手放了下来。只见他面色苍白,表情变得十分狰狞,双手紧握的千里眼的木壳已经有了阵阵裂纹,但他自己却浑然不觉。
这都是他的子民!是他从中原千辛万苦带过来的子民!是他曾经巡视过,甚至有些还被接见过的子民!但他们此时却如同牲畜一般被驱赶着向城头冲过来。
宋琥的表情也十分难看,但他已经看过这样的场景数十次了,虽然心情非常不好但也下令将士做好准备。
城头上又有士兵哭了起来,或许是看到了自己的老乡。但大多数士兵和宋琥一般,虽然面露悲戚之色,但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停。
又过了一会儿,待这些人走到离着城墙大约百步左右的时候,宋琥大声说道:“放箭!”
“绷!”尚炳耳边响起一阵响动,那是弓弦弹出箭矢时发出的特殊响声。对他来说这声音并不陌生,自从来到西北后几乎每日都会听到,可今日听来,就好像他的心被拨动一般。
“停下!都停下!”尚炳仿佛发疯一般喊道。
听到他的喊声,士兵们的手顿了顿,但马上又将第二支箭矢放到弓弦上,随着又一声“放”的声音将箭矢射出。
刹那之间,数千支箭矢仿佛雨点一般飞上天空,在空中划出一道半圆的弧线,越过顶点后加速下落,覆盖了大明百姓。其后数十年这一幕是所有曾经参加过这次守城战将士的噩梦。百步之内,所有的百姓都被毫无差别的射杀!倒伏的尸体顿时布满了护城河外,鲜血从垂死的躯体中流出,染红了大片泥土。
目睹了这一幕后,还没有靠近护城河的百姓顿时就声嘶力竭的哭喊起来,拒绝前进;还有些人在临死之前鼓起勇气想和驱迫他们的色目人或撒马尔罕国士兵搏斗一番,只是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如何斗得过身披重甲,手持利刃的qín_shòu?战场中央,顿时就变成了修罗场;而被驱赶着再次靠近城墙的百姓,又被一阵阵乱箭射倒,发出了一声声垂死的呐喊!
“孤叫你停下!你敢违抗孤的命令不成!”尚炳大声喊道。
“殿下!”宋琥也不得不大声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