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仪至安南情形略为特殊。其国前任国君被篡臣黎氏所杀,独子又被篡臣黎氏派出刺客所行刺而亡,仅有一女嫁于赞仪,安南又有在国君无子之时由驸马接任的习俗,当地的儒生、百姓也并不认为不妥当,他是在当地儒生、百姓的拥戴下继位为君,并非是叔叔加封,只是他之后按照安南的传统请求大明册封的时候,叔叔赐予他越王的封号,可不是大明加封他为安南之君的。”
“所以,所有这些藩王就封,都是顺应当地民意而来,不是叔叔为了大明考量加封的。”
“而爪哇岛的情形完全不同。其国虽然近年来多有内乱,但叔叔也明白,因为之前叔叔两次惩治满者伯夷国的缘故,其国百姓对大明并不喜欢,绝对不会愿意朕加封一位藩王至其国。既然当地的百姓不愿,朕岂能违背民意加封藩王镇守?”
说到这里,允熥稍微放大了声音道:“朕乃是天子,不仅是大明百姓的天子,更是所有番国的天子;不仅大明宗室是朕的亲人,天下所有百姓不论来自大明、番国,都是朕的子民、朕的亲人,朕岂会只看顾一家一姓、一国百姓?”
少年已经完全被惊呆了,他完全没有想到允熥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原本皇帝停止说话的时候他应该出言赞颂,至少答应一声,但少年已经完全忘了这茬,只是呆呆的看着他。一旁的小宦官还记得规矩,但这些小宦官虽然听到了允熥的话,但根本不明白什么意思,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低着头不做声。
见到少年这番表情,允熥不易察觉的笑了一下,但马上就恢复了正常表情。他又抿了一口茶,正要对少年再说什么,感觉身前传来有人在雪地上走路的声音,又有微风经过,放下茶杯转过头来,就见到一个身穿正二品文官服饰的人站在一丈之外,躬身行礼道:“臣礼部尚书练子宁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随即又侧身对坐在允熥旁边的少年说道:“下官见过朝鲜世子殿下。”
是的,这个十四岁的少年,就是朝鲜现任国君朱芳远的序齿嫡长子,朝鲜国世子朱褆。他表字厚伯,所以允熥一直称呼他为厚伯。
洪武三十一年,李芳远在朱元璋病逝的消息传到汉城、大明无暇它顾之时,发动政变,杀了备受李成桂宠爱、一直在争夺世子之位的李芳硕,软禁李成桂,又囚禁了同母兄弟李芳干,随后自立为王,并且派人请求大明册封。允熥同意册封,但要赐他姓朱。李芳远虽然不愿,但也不能推绝,只能接受赐姓朱。允熥又以大明皇帝的名义加封他的正妻闵氏为王后。虽然朱芳远并无改易王后的想法,但经过允熥这么一册封后改封王后的权力就不在他手上了,这也令他气闷两日。
但气闷过后现实还是要面对的。他首先将整个李氏都改姓为朱,又在朱褆十一岁的时候正式加封他为世子。其实原本他继位第二年就应当加封,可他与闵氏生的头三个孩子都是幼年夭折,朱芳远生怕这个孩子也夭折了,所以一直拖到过了十岁才册封。
但朝鲜的国君必须得到大明的批准才能算数,世子也是一样的,朱芳远只能又向允熥请旨。允熥倒也没有驳回的想法,毕竟朱褆以嫡长子加封,名正言顺;但提出让朱褆来京城一次,他要亲自见一面。
朱芳远不愿让朱褆去,但胳膊拧不过大腿,他在拖了整整三年后,见允熥丝毫松口的迹象都没有,终于决定今年让朱褆来京城拜见。
朱褆腊月初从京城出发,坐船在上沪市舶司登陆,然后换成内河小船来到京城,于腊月十八日抵达。
允熥对朱褆非常热情,甚至超过了对朱芳远接待,正好时进腊月各地奏报的奏折越来越少,事情也不多,十八日、十九日与今日二十日每日都腾出半天的时间带着他在宫内转悠,把他当做亲侄儿般对待,非常亲厚。朱褆头一日还很惶恐,但毕竟年纪还不大,很快就适应了,‘世叔’、‘世叔’的叫着。
“练尚书好。”朱褆回礼道。
允熥微笑着看着这一幕,温言对他说道:“厚伯,现在时候也不早了,快到午时了,文垣他们也该放学了,你与文垚年岁相仿,与文垣也差不了几岁,你们同龄人在一起说话也方便,总听我这年近中年的人说话也烦,就去和他们坐一起说话吧。”
朱褆面露喜色,但马上收敛回去,而且连声说不敢,允熥又说道:“行了,叔叔也是从你们这个年纪过来的,你们想什么叔叔还能猜不到不成?”
听到这话,朱褆才停下推绝,又起身对他行礼一礼转身离开此处去往学堂前往坤宁宫的半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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