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将军,不能这样下去了,一定要想想办法。”在能听到外面传来的喊杀声的房屋内,朱代珍与孙炳文焦急的对张辅说道。
虽然孟加拉人还没有打进城里,但情形也已经十分危急。城头上的滚木礌石几乎消耗殆尽,箭矢也所剩无几,甚至用来烧水烧油的柴火都已经没有了,只能用粪便泼敌。粪便这玩意虽然很恶心,但对于敌人的杀伤可远远比不上沸水沸油。等到残存的滚木礌石弓弩箭矢彻底消耗完了,孟加拉人就该打上城头了。一旦被他们打上城头,明军人少,城池就守不住了。
“这些我也知晓,但还能有什么办法?”张辅苦笑道:“城里的房子已经拆了一半,百姓愤怒极大,若是再拆下去该暴动了;城里的树早已经砍光,草都拔光了,从今天早上开始将士们吃的都是生的,根本找不到用来做柴火和箭矢的东西。”
“早知今日,当初进城的时候就该杀了辛格(城里唯一一个刹帝利的名字)。”朱代珍叫道。他早看明白了,城中的婆罗门教徒互相之间毫无组织能力,但又很听高种姓人的话,若是现在城里没有辛格,他们虽然对明军要拆他们的房屋也不会满意,但也翻不起大浪来;可有辛格组织,这些首陀罗就能形成一个整体对明军施压,迫使明军为防暴乱不敢继续拆房屋,也不敢征调太多民夫。因此朱代珍早就想杀了这个叫做辛格的刹帝利了。
“现在说这话也无用。”张辅道。现在可不能杀辛格,现在杀了他,城里的首陀罗必定在吠舍的带领下马上暴动,城也不必守了。
“张将军,那现在应当如何做?”孙炳文问道。
“为今之计,只有鼓动将士们在滚木礌石弓弩箭矢用光后奋勇与孟加拉人搏杀了。”张辅道。饶是他很会打仗,但面对这种情形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好在此地之人的语言长相均迥异于大明子民,将士们战心极高,而且又是天方教徒,鼓动将士还容易些。”张辅又道。
“张将军,是否要联络叶同知?”朱代珍又道。叶宜伟带领的三千骑兵早在沙阿刚刚率领孟加拉国之兵完全包围麦杰迪城时就已经到了城池附近,一直在想方设法吸引孟加拉人的主意,减轻城内的负担。
“联络一下吧。”张辅道。虽然叶宜伟手上只有三千人,但总能吸引一部分孟加拉国之兵,到了守城战最后关头,哪怕只少几百个敌人也是好的,更何况叶宜伟绝对不止吸引几百人。
他们三人之后又商议了一会儿如何组织守城,朱代珍与孙炳文告退,张辅则对护卫说道:“叫辛格前来。”
侍卫答应一声,领命退下。不一会儿,一个身量很高、肤色较白、五官深邃的人走进来,按照婆罗门教徒传统的礼节行了一礼:“你好,尊敬的张将军。”
“辛格,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你了,但我仍然不敢相信你是一个印度人,”张辅先开了个玩笑:“常常有拂菻人出使大明,你的长相与那些拂菻使节很像,与我过去在上沪或宝安市舶司见到的印度商人长相截然不同。”
辛格微微一笑,并不说话。他们的长相与肤色同低种姓的人迥异,又经常有长得白的西方人打过来,他们当然知道自己祖上来自哪里,和低种姓不是一个民族。但这话可不能公开说,他只能微微一笑,回答第二个问题:“出外做生意的大多是吠舍种姓,也有一些首陀罗种姓,没有婆罗门与刹帝利种姓。所以他们的长相与我们区别不小。”
张辅又笑了笑,随意说了几句闲话,之后非常认真的说道:“辛格,现下城头上的守城器械马上要用光了,很快就要与敌军在城头上血战。这些日子你在做什么我也一清二楚。”
辛格略微有些紧张,张辅不理他,继续说道:“不过你为何这样做我也明白,毕竟若我在你的位置多半也会做出同样的事情,这我就不计较了。”
“但有个底线你不可逾越:主动帮助攻城的孟加拉人!待孟加拉国之兵打上城头,我们征召的民夫可以下城,但绝对不能为孟加拉人提供便利。若是你逾越了这点,只要有一个明军或者逃出去,等明军再次打进这座城,你全家必定死无葬身之地!”张辅非常严厉的说道。
“张将军放心,我一定不会允许他们协助攻城的孟加拉人。”辛格马上答应道。现在统治孟加拉地区的可是天方教徒,他们与天方教徒敌意很深,他宁愿被大明统治也不愿被天方教徒统治,他和城里的婆罗门教徒也不承认自己是孟加拉人。若不是他觉得明国没有一定要占领孟加拉之心,他肯定不会做这些小动作,定然全力协助张辅守城。
“而且,张将军,你也不必担心自己的性命。”辛格又道:“大明这样强大,孟加拉国这样弱小,张将军的地位又这么高,沙阿一定不敢杀了你,而是会将你俘虏,而且也不会虐待你。当然,如果张将军想要返回大明,还需要家人出一笔赎金。”
这个年代大概除了华夏,其他国家贵族和普通百姓的差别很大,战场上死再多的普通士兵都无所谓,除非想要掠做奴隶,不然对于投降的普通士兵也都是杀了了事;但贵族不同,即使是十字教与天方教这样有宗教冲突的势力互相打仗也会优待对方的贵族,轻易不杀,交赎金就能回家。沙阿也仍然按照这一准则对待大明。
张辅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他是一定不会投降的,决心死战到底。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