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府的大牢里,一个刚刚被严刑拷打的人被狱卒从刑架上放下来,这人的双腿根本站立不稳,直接跌到在地上。狱卒把他从地上扶起带回牢房内。
苏州府的头面人物,苏州知府陈彦回、同知周继瑜、锦衣卫百户宋忠与千户班立明,以及此时在苏州的卓敬都站在狱内。知府陈彦回心有余悸地说道:“今日始知大明司刑如此,怪不得才只抓到半日,就开口招供。”
百户宋忠说道:“任是铁打的汉子,到了锦衣卫的手上,也不可能不招,要不是……”说到一半,想起之后的话有可能被认为是‘诽谤君上’,忙住口不言。
卓敬说道:“只是用刑如此,未免有伤天和。”
宋忠不以为然,只是他知道卓敬是允熥派到苏州府的,不愿与他争辩。班立明作为单纯的武将,没有这些顾忌,说道:“卓大人,办案子是不能心慈手软的,要不然怎能让他们招供?”
卓敬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他也不是不知变通之人,知道如果真的按照大明律上的规定来办,很多案子根本就破不了,但是身为文人的固有观念让他认为这是不对的,所以只能沉默。
班立明又说道:“这张士诚的余部现在还在海上猖獗,还沦为了海盗,这次算他们走运,陈知府,周同知,卓拾遗,不如咱们联手上书,请陛下允许在东海上再次剪除海盗。”
他说这个话肯定是有私心的。他自己做为水师的千户,一旦开始扫除海盗必然是要用到他的,他也可以借此多多的立下功勋。
但是他这次可算是找错人了。也是班立明作为武将,没有文官儿这么多的弯弯绕。卓敬是户科都给事中,和海盗的事情完全没有关系,又只是恰逢其会才会在苏州,怎么可能同意与他一起上书?
而陈彦回、周继瑜都是文官,怎么可能会干这种有利于武将的事情?所以无人接话,一时场面陷入了冷场。
还是宋忠出来调和:“好了好了,扫除海盗的事情以后再说,咱们先说现在怎么处理。我肯定是要以锦衣卫的身份上奏折禀报内情的,你们呢?卓拾遗还罢了,不相干;陈、周二位可都是苏州府的亲民官,海盗进了苏州府的地界,你们不能说没有责任吧;班千户是水师千户,让海盗上了岸,船还一度就停在嘉定外头,也是脱不开的吧。”
三人闻言,也知道自己有责任,这件事可大可小,说小了,不过是一时不察,让海盗上了岸,毕竟抓到了几个人,也算将功抵过了;说大了,这是地方官四大职责中的一个没有完成,等于是严重失职,流放都有可能。
几人不自觉地看向了卓敬。虽然卓敬只不过是允熥一时抓差把他抓到苏州的,但是他们不知道啊,以为卓敬是允熥的亲信。而现在允熥是皇太孙,所有的奏折,都在允熥那里还过一遍,所以大家就想求卓敬帮忙说说好话,求求情。
卓敬正在那里反思这次的利弊得失呢。卓敬毋庸讳言,是一个好官,但是不代表他没有上进心,他也希望自己能做到大官,‘为万世开太平’,这句话是他的真实想法。
他想着:我思来想去,没有想到除了掉粮食以外的其它平抑的办法,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份,苏州府的兑换人流已是降到了殿下当初认为正常的人数;并且自己用了直接从粮仓里调出大量的粮食堆在兑换地点,以让百姓认为官府有无限的粮食可供兑换,也算是起到了点儿作用,所以应该不会被殿下认为不行吧。
正想着,看到陈彦回等三人都看向他。卓敬也是聪明人,马上猜出他们是想干什么。卓敬真的想大喊一句:我真的和皇太孙殿下不熟啊!但是他不能喊,并且喊了也未必能打消他们的想法。
陈彦回他们三个看到了卓敬正在看向他们,周继瑜说道:“卓拾遗,我们在这次的事情中的表现你也都看在了眼里,并且在你主持兑换的时候我们也都是极力配合的,所以这次的事情望您能替我们美言几句。您只需实话实说即可。”
卓敬想了想,说道:“我当然会在上的奏折里边实话实说几位的表现;但是,锦衣卫可以使用军驿,而我的奏折只能通过官府驿站来传递,虽说只是从苏州到京城,但是前后也可以差出一天的时间。未必有用。”
卓敬也算是急中生智,想出了这个问题。陈彦回、周继瑜、班立明和宋忠一顿,顿时觉得果然如此;宋忠作为锦衣卫的人,这次又参与了案子,他的奏折总不能比陈彦回等人的发的晚吧;他可没有必要为陈彦回等人担这个担子,小心把自己折进去。
而卓敬又不便使用军驿,所以他的奏折注定是要晚于宋忠的,所以他的奏折到底能不能在陛下处置之前到陛下的御座前就得打个问号了。
宋忠见此,马上告辞说道:“我衙门里还有事,就不陪几位了,告辞。”说着,就已经往外走了。
陈彦回平日里因为锦衣卫的名声不好,一向与宋忠没有交情的,这次因为案子侦办,才算联起手来了,但是同样仍很陌生;并且现在锦衣卫人员极少,残余的人也都是用来监视官员是否贪污,这次的案子没有责任,所以也没有理由让人家担风险。
他目送宋忠走出了大门,叹了一声,说道:“各位也别再这里了,各自回去写折子吧,结果如何就听天由命罢了。”说着,自己也走出去了。
其他人面面相觑,见继续留在这里也无用了,各自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