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熥在奏折上提出的,就是‘官绅一体纳粮当差’,这就是让雍正帝,我认为满清唯一的好皇帝,被文人骂了无数年的三大政策中最令文人讨厌的一项,内容就是取消官绅的土地免税和不服徭役的特权。
当然,允熥为了老朱能接受,同时为了让天下士子的反弹小一些,提出了由官府给予地方上不当官的秀才、举人大体与他们原来享受的免除田税钱粮相当的钱粮补贴;并且仍然允许秀才、举人等本人不服徭役,只是免除了他们的家人不服徭役的特权。
所有官员的土地免税特权也取消,改为增加俸禄;爵爷们的土地免税也取消了,同样改为加俸。但对于文武官员或者爵爷,其所有的儿孙均不必服徭役。
其实老朱实行现在政策的本意是好的:在一个阶级社会里,让老百姓看到只要努力考科举,哪怕只能考上一个秀才也会比普通老百姓地位高有特权,从而让老百姓心中有希望不造反,也是正确的。
允熥因为觉得与‘摊丁入亩’相比,这一项更难实行,所以要趁着老朱还在的时候改变;至于‘耗羡归公’,现在火耗还只是‘火耗’,雍正帝改革后真正的火耗也在继续收,是免不了的,所以现在无需改革。
允熥是那天去齐泰家问候,听齐泰的老爹齐豫说自己家有三百亩地免交税赋才想起来这件事的,然后他又不敢和齐泰、练子宁等人商量,独自思考了好多天,整理奏疏文法,才在今天把奏折交给老朱。
老朱看到允熥奏折题目的时候神色就已经严肃起来,他抬头看了一眼允熥,又低头认真地看奏折。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老朱说道:“你这是要把爷爷的施政推倒重来呀。”
允熥赶忙说道:“孙儿岂是如爷爷说的这样?孙儿只是稍作变革而已。秀才举人所原受之钱粮,无有削减,只是原来是他们不用交税,而不是由朝廷发俸禄给他们而已;官员也是一样。”
老朱说道:“如果你是这个意思,那为何要多此一举?”
“爷爷,据孙儿所知,现在秀才、举人除了一些田地免税赋以外,也按月从当地的衙门领取钱粮;既然都要向他们发放钱粮,何必再又让他们免税?增加发放的钱粮不就得了?官员们也可依样处理。”
允熥最理解不了的就是这一点了;每月给他们发钱发粮,却还要免税。每次多发些钱粮,就像是雍正帝的养廉银一样不就挺好。
老朱说道:“官员赴任,大多不带家眷孤身赴任,若是如你所说的将钱粮发放给官员,那他们在老家的家眷岂不是没有进账,特别是那些家里较为贫穷的官员。”
允熥回道:“爷爷,孙儿前几日去东宫属官齐泰家里,孙儿和爷爷说过的,听齐泰说道:其父齐豫因为京城百物腾贵,齐泰的俸禄不够开销,每年都要到京城给齐泰送钱来。其余京城官员,如臣的属官练子宁,因京城居大不易,又不像齐泰家离京城近,只能和其他的官员合租房屋,日子过得很差。”
“所以孙儿以为,并不是官员们不愿把家眷接到为官之地;而是异地为官,特别是在京城,他们因为俸禄太少不敢把家眷接到身边啊!”
老朱盯着允熥看了半响,说道:“允熥,你不是会为官员们多加考虑的人,这一点和你爷爷我一样,与你父亲大不相同。你说说你真正的理由,为何要改免税为加俸。”
允熥见实在推脱不过了,说道:“之所以一个王朝会灭亡,是因为百姓太多,土地中的粮食不足以养活这么多的土地。孙儿的这个想法曾是说过的(第11章)。”
“当时孙儿还有未曾想明白的地方,这些天已经都想的明白了。并非完全是粮食不足以养活人口,还因为世家大族兼并土地,占有了太多的粮食等吃穿用的东西。”
其实皇家也一样占有了太多的东西。认真说起来,按照20世纪的观点,皇帝就是天下最大的贪污犯,又怎能怪罪下边的贪污犯那么多?但是允熥现在是储君,屁股决定脑袋,只能从皇家的角度来说话。
“如果他们的土地交税,那么朝廷还可以用他们交的税赋来赈济灾民,损有余而补不足。”
老朱说道:“这些家族他们多占的土地一样要交税。现在常家、徐家就占有大量的土地,除去免税的土地之外的,不也一样交税?”
允熥说道:“爷爷熟读史书,当知每一代初年,吏治清明,政令能上通下达;到了王朝后期,则吏治混乱。其实不用到王朝后期,只要吏治稍有懈怠,那些多占土地的家族,就会想方设法隐瞒土地数量。”
“那些地方上的胥吏,都是当地人,而县官不过是流水的县官,胥吏倾向于那边,不言而喻。就算县官再清廉忠诚,也不可能自己一人去丈量全县的田亩,最终那些士绅人家就能隐瞒土地数量,让自家始终不交税赋。”
“更不用提那些官员是否廉洁还不一定;爷爷剥了这么多官员的皮,当知官员的操守是不可信的。”
老朱说道:“天下田亩已经清查,难道在册的田地他们还敢少交税赋不成?”说完,老朱自己反应过来了,说道:“他们还可以开荒。”
允熥说道:“爷爷说的对,现在大明人口少,很多田地其实未得到开垦;等以后人口多了,很多荒地会得到开垦的。”
历史上就是这样,大明的人口越来越多,开垦的土地越来越多,但是交税的土地仍然是开国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