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方回到家来的牛六总想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夜里,他身边老婆睡得像一头死猪,每天只知道吃饱了睡,他看着就闹心,看看身边这位,如果有人家南方女老板那俩下子,该有多好。事业上的事如果两个人遇事有个商量,可以说如虎添翼,现在全是自己拿主意。村里的大礼堂是牛六早就看中的好地儿,空间大,可以同时容纳几十名工人。现在,那里是老脏的栖息地,到时候不仅可以继续让老脏住在那里,如果他想干的话,老脏还可以算一名工人。牛六合计着,牛长江结婚大喜日子一过,他就第一时间找他说这事。
牛六的话题开始转向大礼堂,他说:“叔,这回去南方,我看中了一个项目,就是这打火机买卖。从南方进来零件,咱出劳力给人家加工。我看咱村的大礼堂闲着,我想租用来干这活,你说咋样?”
牛长江一听,眼前一亮,在炕沿磕着烟头,站起来说:“嗯!这活靠谱!租用大礼堂,我没啥意见,回头我再和支部几个人通通气,定个盘子。”牛六知道定个盘子的意思,就是几个人在一起说说租金的事。牛六补充道:“叔,租金可别太多,等干一阵子,干红火了,再给我多要。”
“那是,你放心。你这生意我看行,起码那些婆娘们在家门口就有活干啦。好事啊,好事,我支持你,我看比你县城那歌厅正路。”牛长江说。
牛兰奎一旁问牛六:“咋地?那歌厅不想干啦?”其实,牛兰奎早就听村里人说,有一次进城,见牛六的歌厅门前贴上了封条,寻思着就是犯了什么事,或者是和那些犯事儿的人有些瓜葛,总之,那些靠走钢丝挣钱的买卖干起来就是让人提心吊胆。
“干得够够的了。没服务员,就没买卖可做,有了服务员,她们就给招惹是非,分寸难把握啊。”牛六若有所思的说。
牛长江把烟袋在炕沿上连着敲了两下,说:“哼!我早就想说你,那不是啥正路买卖。”
“那浑水,不趟也罢!”牛兰奎搭腔说。
牛长江训导的口气看着牛兰奎说:“年轻人做事,欠考虑,不走大脑,不碰南墙不死心。”
这话里面的意思牛兰奎知道,知道爹也在含沙射影地说自己,可挖鱼塘,和牛六开歌厅毕竟是两码事。牛长江的话,让牛六听了耳根一阵发烧,觉得这话是冲自己来的,于是连连点头说:“叔,是,你说的是。”
毕竟牛长江对牛六选择租赁大礼堂,搞加工打火机的买卖是支持的。牛六走出牛长江家时心里高兴,他知道牛长江做事稳重,尤其是涉及集体利益问题时,向来不搞一言堂。在牛家庄大队部,尽管有几个支部委员,但他们向来支持牛长江的任何决定,因为坚守原则,一切为村民利益为重是牛长江多年来秉承的原则。土地承包制那阵子,为了村民的切身利益,哪怕公社干部如果违背了这个原则,他也照样反对。这一点,所有的支部委员心中自有一杆称。
送牛六出门,牛兰奎表现出少有的沉默。没有和往常一样,问东问西,关心牛六即将开展的事业。他满脑子却想着自己的鱼塘,没想到这项工程还没在村人们面前露面,首先就在老爷子这里受阻,牛兰奎心里像堵了一大块石头。过去的那些年,家里的一切事都是听他爹的,那时候总认为只要是爹决定了的事,自己跟着干就是了,从来不主张自己的观点。可现在不同了,牛兰奎想,或许那些年自己处于年少,缺乏独立思考问题的能力吧。现在的牛兰奎成了家,还有了一个企业的老总做老婆,这是他事业和人生走向高峰,或最亮丽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想法更现实,不再成为遥远的梦想,甚至近在咫尺,反而自己的老爸观念过于保守,太谨小慎微了。于是,牛兰奎这种超现实主义的想法,便和牛长江的固歩自封的保守思想大相径庭,并且发生了碰撞。在牛兰奎送牛六到大门口时,曾有好几次牛兰奎欲言又止,自己一旦把埋在心里的想法和盘托出,让牛六帮自己合计合计挖鱼塘的事,凭着牛六的为人,他又顾虑重重,他不想深入的去想事情会变得怎样糟糕,但眼下断定起码他不会帮到自己什么,因为决定此事成败的一把金钥匙,还在自己老爸手里紧紧攥着,如何撬开他的死脑筋,让他支持自己才是问题的关键。
自己脑子里认为早已经成熟的想法支配着他的步伐,从院子回到北屋他显然加快了脚步。跨进屋里时,见他爹正坐在椅子上想事,他劈头就来了一句:“爹,挖鱼塘的事我全想好啦,没时间再等了,我想着这几天就动手!”
牛兰奎的话像一张通知书,语气生硬的让牛长江几乎没有丝毫喘息的机会。老爷子的目光佩戴着宝剑一般带着锐气,顿时也变得杀气腾腾,吼道:
“你敢!”
“哼!这活,你不叫我干,早晚也得有人干!”牛兰奎试图用自己这番夹杂有推理的言论说服他爹。
“你胡扯!在好端端的庄稼地上挖坑,老祖宗都不会答应。”牛长江的喉音和胡须一样明显有些抖颤。
“爹,你怕这怕那,你也不想想,你这村官还能干一辈子?再说了,国家也没哪条法律说,挖鱼塘养鱼犯法犯罪,这鱼塘我偏挖!”牛兰奎表现出少有的倔强,他这番充满激情和斗志的话,像子弹一样毫不留情的向他爹的胸膛射去。
“你!你!”
只见牛长江有气无力的拍了一下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