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社新调来的苏书记办公室里,刘秘书正在向苏书记汇报工作。当他听到牛家庄支书牛长江反对纠正自己的错误做法时,苏书记刚刚端起来的茶杯还没触到嘴唇,就又蹲在了桌子上。刘秘书见苏书记的表情不对头,就停顿了一下,等着苏书记发表指示,苏书记锁起眉头,说:“你说下去。”刘秘书接着说:
“这个牛长江固执的真像一头老倔牛,我给他苦口婆心的讲,我说把集体的土地分给个人,这个做法只是个别干部的特殊想法,顶大也只是个酝酿阶段,还没有在全国推行。他却说,自从牛家庄把地分给各户管理,每户尽职尽责,户户有存粮,家家能吃饱。并且扬言要找向书记。并说整个分地都是在向书记亲自指导下进行的,现在说收就收,他说啥也不干。”
苏书记说:“你把分地后的利害关系,和涉及到国家政策,涉及到中国农业的发展方向,还涉及走社会主义道路还是资本主义道路的问题的严重性,给他讲清楚啦?”
“我都说的很明白了。”刘秘书说。
苏书记近五十的年龄,地地道道的农民出身,小学文化的他有着工农兵大学的身份。能走到公社书记这个位子,全是靠他的实干加吃苦耐劳的精神换来的。正因为他有着不折不扣听党的话的坚强信念,才一步步走到今天。苏书记一贯的工作理念是:凡是上级的命令都要无条件的服从,凡是与上级对着干或者不积极表现的同志都不是好同志,甚至都是他重点教育或采取措施的对象。
“刘秘书,你马上去一趟牛家庄,通知牛长江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是,就去办。”
进了腊月门,距离年的脚步更近了。平时忙这忙那的没时间,牛长江想起了自留地里收获的那些花生。有地就是好,种啥有啥。不然去集市上也得花钱买吧,有这些花生炒一炒,就足够来亲来人的吃了,能省且省。庄户人家的穷日子,谁家不如此算计呢。沙土早已倒进在大锅里,儿子牛兰奎蹲在灶前往锅底填柴,火光映红了大半个屋子,还有牛兰奎那张敦厚的面庞。沙土热的烫手,花生就哗啦倒进锅里,锅底的火焰熊熊燃起,牛长江挥舞着铁铲不敢怠慢,加快了翻炒的速度。沙土与铁锅在铁铲的作用下,发出沙沙的声音,这声音听起来刺耳,好像在你的皮肤上滚动,致使刘秘书在院子里喊了好几声,都没有人听见。已经站在他身后的时候,儿子牛兰奎才拍打着他爹正在忙活着的胳膊,说:“爹,来人啦,来,刘秘书坐。”
“牛长江,苏书记叫你去公社一趟。”刘秘书开门见山的说。
牛长江赶忙直起腰来,客气地让他坐下,却刘秘书依然站着,往上顶了下眼镜框,一脸严肃的说:“苏书记在办公室等你呢。”刘秘书说玩,还没等牛长江父子俩说句送行的话,转身就走出了院子。
牛长江进公社大院时,刘秘书也只是刚到,他从眼睛的余光里看到了他心里话,这老牛,今天可真够快的啊。
“苏书记,你找我?”推开苏书记办公室的门时,牛长江还没顾上满脸的沙土。他看到李秘书一副紧急的神态,就二话没说,风风火火赶了来。
“老牛啊,听说你们村率先把集体的土地给分了,有这事?”苏书记端坐在那里,问道。
“是,苏书记,这个不假。”牛长江毫不隐瞒而干脆地说。
苏书记的脸上顿时阴云密布,说:“老牛,牛家庄这事,我刚调到这个公社上班的第一天,我就听了汇报了。我一听说就很惊奇,也很气愤。惊奇的是你做了一件别人都不敢做的事;气愤的是你做了错事,非但不认错,还固执己见,和公社的干部刘秘书对着干。”苏书记停顿了一下,眼睛却死死盯着牛长江,继续说:“土地是国家的,国家交给集体来管理,这你都知道。人民公社合作化道路是谁率先提出来,并走到今天,这你也应该明白。你们牛家庄在没有接到上级正式批文情况下,擅自搞起了歪门邪道,你知道这属于什么性质的问题吧?往小了说,你这是利己主义个人主义思想,各扫门前雪,没有整体观念。往大了说,你这是把你庄上的社员往社会主义的岔道上领,岔道那是啥道?那是资本主义的道,是越走越远,越危险的道。共同富裕才是真正的社会主义路子。老牛啊,你的胆子可不小啊。”
“苏书记,其实,你说的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可是现在农村的现状你也清楚,集体生产,人们的思想和觉悟是个问题,肚子都吃不饱,哪有那么高的思想觉悟,干活擦滑,出工不出力,混工分,挖苦心思沾集体的,偷集体的也大有人在。俺村把地分了后,当年麦子就大丰收,各户基本上都有粮食吃,不饿肚子了,这还不能证明,这个办法是当下对农民来说,最实惠,最好的办法吗?”
“听起来你说得好像有道理,可是只顾埋头拉车,不抬头看路也是危险的,要不得。要都像你这样,人民公社不是白搞啦?老牛,回去马上该纠正的纠正,该收回的收回。”
“苏书记,这,我想不通。”
“想不通?限你两天,那就回去纠正好你的错误,,纠正完了,再慢慢去想。”
从公社大院出来,牛长江满脑子嗡嗡的,全是苏书记最后扔给他的那些措辞严厉的话。他刚跨上自行车,车把晃了几晃,心不在焉的他就只好推着车步行。成群的家雀忽闪着翅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