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靖仍然不敢相信这就结束了。
短短一盏茶的时间,三个匪徒就变成了三具尸体。其中的两个,都是被看起来清纯可人的陆珊珊杀掉的。
萧靖一点都不“圣母”,所以他丝毫不同情死去的匪徒们。这种事就是你死我活各安天命,对敌人的怜悯,便是对自己的残忍!
要知道,如果不是陆珊珊会武功,眼下两人都已经变成了尚有余温的尸体,容貌出众的陆姑娘可能在死前还要遭受奸人的侮辱!
他木然走过去捡起掉到地上还没熄灭的火把,借着火光看了看三个人的死状。很快,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他快步跑到一旁大吐特吐起来,全然没了平日里悠然自得的形象。
为了调查慈幼局的事,萧靖曾经挖出过无数骸骨、腐尸,那可比这几具遗体恶心多了。当时,他愣是忍住了没吐出来。
究其缘由,大概是彼时的他心怀着为死者讨回公道的信念,所以没空想别的;这会,他亲眼见证了陆珊珊杀死两人又逼死一人的过程,看到了血光飞溅与“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场景,心理上的防线已被冲击得残破不堪。
任何人第一次目睹生死相搏造成的死亡都会受到刺激,这也是为什么许多在训练场上表现出色的新兵一上了战场就精神崩溃的原因。
陆珊珊走到了萧靖的身边,一言不发。待萧大社长把能吐的都吐干净了,她才无比淡定地道:“你没事吧?”
萧靖缓缓扭过头望向了她,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大雪纷飞的日子,两人在叶家的别院相遇。那时,陆珊珊是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美人,对萧大社长的邀请十分抗拒。
想到那场初遇,萧靖忽然觉得自己好傻。当初,他还琢磨人家一个单身女子出门连个随扈都没有如何保证安全呢。现在看,简直是杞人忧天!除非遇上大股盗匪,否则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儿,谁能在这太岁的头上动土?
后来,陆姑娘找到了镜报,还主动要求加入。虽然她不是天天都在报社坐班,但只要她在就会一丝不苟的工作,继而得到让人赞赏不已的成果。
陆珊珊还用细腻的雕版画给镜报做出了巨大的贡献。除此之外,她也能和众人打成一片,再不是那个对谁都爱答不理的女人。
如今,萧靖又见到了另一个她。
如果说何宛儿是真正的舞蹈家,那么陆珊珊就是修罗场上的舞蹈家:她的动作轻盈飘逸,就像是在战斗中跳舞;每一次挥刀、每一次纵跃都极为简单干净,毫不拖泥带水,没有任何花哨却不实用的动作。
萧靖以前一直无法理解只存在于杀戮之中的暴力美学。现在,他有点开窍了。
可能是被他的眼神盯得有些发毛,陆珊珊不自然地笑了笑,道:“怎么,怕犯下人命官司的奴家杀你灭口么?”
思绪万千的萧靖实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便顺着话茬点了下头。
陆珊珊鄙夷地道:“杀人还不是为了救你?要是想害你,直接把你推给他们不是更好?”
她顿了顿,又道:“这三个人都是盗匪。就算闹到官府去,奴家也是无罪的。可若是有心人有意构陷……罢了,你若怕麻烦,咱们这就走,反正也没人知道人是奴家杀的。”
萧靖忽然转过头来与她对视。四目交汇间,陆珊珊有些泄气:从他深邃又有几分迷茫的眼神看,这人刚才根本就没认真听自己在说什么!
“你到底是什么人?”
萧靖终于问出了这句在心里憋了好久的话。
以前不细问,是因为他不太愿意管员工的过去。那些都是人家的私事,问来作甚?难道非得闹到像一些企业招聘那样连女面试者的大姨妈都要问清楚的程度么?
在大瑞朝招人也确实没必要搞什么背景调查,只要此人堪用、人品正直且大节无亏,便是可造之材。当然,一旦他知道了手下人的过错,也会想办法帮着弥补,就像对小潘那样。
可现在,萧靖不得不问了。陆珊珊的身上有太多的谜团,他必须为之找到合理的解释。
陆珊珊无奈地道:“如你所见,不过是个小女子而已。你该不会觉得奴家是位行走江湖的女侠吧?”
萧靖冷笑道:“小女子?哪个小女子有谈笑间杀掉两个匪徒的能耐!是,以前我曾经觉得你是个有才艺的普通姑娘,按我的家乡话说叫文艺女青年。可是,现在我该管你叫什么?女侠?女杀手?女刺客?”
陆珊珊双手一摊:“这便是你自己没见识了。女儿家习武在北方是稀松平常的事,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奴家这点微末功夫即便放到家乡去也不是最顶尖的,也就糊弄糊弄你这种外行人罢了。”
萧靖默然。在和秦子芊出差的路上,他确实听过这样的说法。
大瑞朝的北部靠近北胡,居民的生命安全容易受到威胁。为了自保,坚持生活在北方乡镇的人们大都会组织团练,很多家庭也因此世代习武,不论男女。这样的历史传统造就了当地彪悍的民风,现今在边关统兵的中低级将领就有不少是北方团练出身。他们武艺出众又了解胡人,有些人还和北胡有血海深仇。这样的人,朝廷用着当然顺手。
还有些孑然一身的退伍老兵无处可去,便在北方定居下来。他们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兵油子,战场厮杀的经验极其丰富。久而久之,他们也把自己的武艺传给了当地人,使得当地的武技变得更加精炼与实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