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邵宁肯定算是一号人物。
除了没干过踹寡妇门这种为千夫所指的破事,他可把吃喝嫖赌全占了。大姑娘小媳妇见了他这样的人自然躲得远远的,趁他不注意还要在背后指指点点地戳上两下脊梁骨。
可是,比起那个叫徐继仁的家伙来,他这种小角色就完全不够看了。
邵宁和萧靖下馆子喝酒时曾提起过这人,言谈之中对他极是“叹服”,那自愧不如的劲头超级真诚。
萧靖当时就琢磨,能让邵大少这混世魔王服服帖帖、心甘情愿喊声“大哥”的人,那得多可怕啊?
由此,他便开始留意徐继仁的事。真是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
别看这位徐公子年纪轻轻的,居然悔过两次婚!
第一次,是家里给他选的门当户对又温柔娴淑的姑娘。八字合了、聘礼下了、良辰吉日也选好了,结果他老人家突然有一天不高兴,随随便便地修书一封便推了这门婚事,任他老子怎么发脾气也无济于事,愣是把未来的岳丈气了个半死不活。
第二次,徐继仁的家人长了记性。一大群人跟狗皮膏药似的紧贴着他、不给他半点使性子的机会,这才磕磕绊绊地熬到了成亲当日。谁知,就在大家以为看到曙光的时候,披红挂彩的徐大少忽然把衣服一脱又笑嘻嘻地告了声罪,便大摇大摆的在众目睽睽之下走掉了,只留下了面面相觑的宾客和手足无措的新娘子。
大瑞朝的婚嫁之风相对宽松,可新郎退婚、逃婚什么的也堪称惊世骇俗,对女儿家来说更是极大的侮辱。可怜的新娘当天就寻了短见,幸好身边人发现及时,才让她捡回了一条命。事情过去好久,这女孩子才找了个家庭状况比自家差了很多的人家草草出嫁,想来也是因为之前的婚事坏了她的名声,万般无奈之下也只能将就了。
最让人气不过的是,徐继仁离开后直接去了有名的青楼,还在那里醉生梦死地留宿到第二天中午才脚步虚浮地走出来。
荒唐,实在是太荒唐了!
经他这么一折腾,许多原本抱有好意的人都对徐家产生了恶感,他的名声也算彻底臭了。
过了小半年,徐继仁的父亲郁郁而终,坊间都说一定是被儿子气的……
想到这儿,萧靖这才稍稍回过神来。
纵然千算万算,谁又能想到夏鸿瀚选定的女婿居然是徐继仁这个百姓口中从天上降世的煞星?
慢慢的,萧靖的脸上又有了些笑意。
故作轻松的他没有去捡信纸,而是拿起茶杯抿了口茶,微笑道:“如此说来,忠显伯是想在镜报上发喜报了。”
徐五点头道:“正是如此。现如今,京里哪家贵人不看镜报?夏家女品貌出众,徐家能与夏家结为秦晋之好,又能在报纸上登出这天大的喜事,对我家主人来说自是极有面子的。”
他说话很是得体,萧靖也看不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好像他真的是特意来办事的一样。
徐家的家奴,当然是见过世面的。
徐继仁的祖父徐德昌原本只是个随军的小吏。先皇曾亲征北胡,有次大军遭胡人袭营一片混乱,是他舍命护驾、挡住了侥幸冲入中军的几名胡人,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先帝的性命。
事后,他身受重伤,虽经多方救治侥幸活命,却还是落下了终身残疾。先帝感念其恩义,不仅赐予世袭的爵位,还破格赏赐了宏大的府邸,所赠的金银财帛更是不计其数。
自此,徐家成了京里的新贵。
尽管徐德昌除了忠显伯的爵位只领了虚职,可念旧的先帝对这一家人颇为照应,处处示以荣宠,倒也没人敢轻视徐家。
到了徐继仁这一辈,条件肯定比不了先帝还在的时候。不过,他爹擅长经营;累积的万贯家财拿去钱生钱,逐渐攒下了极其可观的财富,京城百姓人人称羡。
可惜,徐继仁这小子是个败家子。父亲去世、他承袭爵位后,曾有人举荐他做官,可他才干了半个月就卷铺盖滚蛋了,据说同僚们后来如“送瘟神”般特意去酒楼庆祝了一番。
叫他鼓捣些生意,他没这才华。因此,一家人也不盼着这混账玩意能有什么成就,只希望他能做个守成的家主,别把大家折腾得一起完蛋。
可惜,徐继仁连这小小的要求都做不到。交游广阔的他花钱如流水,若不是徐家家底殷实,只怕早就败落得连渣都不剩了。
萧靖的目光在徐五的脸上转了几转,道:“忠显伯有意登出喜讯,镜报没有拒绝的道理。不知你想要什么位置?越好的位置价格便越高,请看下吧。”
某个瞬间,徐五的神情显得有点不自然。那是……错愕?
一脸平静的萧靖稍稍动了下嘴角。果然,徐继仁没打什么好主意!
他要娶的是和萧靖两情相悦的姑娘。特意跑来镜报登告示,虚荣炫耀还在其次,更多的恐怕是示威与羞辱。
在人家的地头上让人家忍痛刊出心爱的女子要嫁给别人的消息,是何等的快意!
徐五没料到,萧靖居然痛痛快快地答应了!
他一点都不心痛、一点都不纠结么?
事实上,萧靖可以选择拒绝,但若这样做,徐继仁想必又有另一套说辞来让他难堪。
再说,就算婚讯不刊登在报纸上,有心人想把徐夏联姻的事传播出去也很简单,无非是快些慢些的问题。
既然如此,为何不登?
就算你让全天下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