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靖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天已大亮了。
准确地说,他不是“自然醒”的;房子外面隐隐约约有些动静,基本已补足了睡眠的他是听到声音才醒来的。
前段时间在战场上一夜数惊的生活提高了他的警觉性。也不知道这种战争创伤什么时候才能离自己远去?
萧靖披上衣服,苦笑着走出了房间。
外面,一轮朝阳已冉冉升起。经历了浩劫的兴阳县城已是十室九空,淡淡的阳光总算为静谧凄凉、死气沉沉的城内带来了一点点温暖。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正在练剑的曹驰。
他的一招一式都富于阳刚的气息,整个人充满了青春的活力,在死寂中为这一片空间带来了勃勃的生气。
见萧靖出来了,他停下动作咧嘴一笑,道:“萧大哥。”
萧靖应了一声。他仔细端详着曹驰的笑脸,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这小子笑得太灿烂了吧?
虽然平时的曹驰就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但今天的笑容似乎比以往多了些什么。
这一定是发自内心的喜悦……会让人乐不可支的那种。
心念电闪间,萧靖忽然想起了自己昏睡前发生的事,心中的猜测渐渐得到了印证。
他走过去拍了拍曹驰的肩,微笑道:“什么事让我们的曹百户笑得这么开心?嗯,是不是快要娶媳妇了?”
已经忍了很久的曹驰终于绷不住了。当着萧靖,他发出了呵呵呵的傻笑声,接着又很难得的红了脸。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萧大哥。”曹驰搔了搔头,道:“俺和兄弟们好不容易才取了陆冲那厮的首级,这次回去终于可以跟莲儿妹子提亲了。嘿,夏三的大仇都报了,这次她总无话可说了吧?”
果然如此!
大瑞的军人都想擒杀北胡大汗立下泼天的军功,但无论从武力值、军事天赋还是动机的强烈程度来看,恰好出现在这里的曹驰都是真正实现这一目标的不二人选。
除了他,也没人敢虎口拔牙地硬怼汗帐卫!
满心喜悦的萧靖幸福得差点晕过去。陆冲一死,大瑞无疑少了一个心腹大患。此后十年,中原无忧矣!
他很想放声狂笑,但曹驰一向把他当做兄长,故而一点点矜持还是要有的。
稍稍想了想,他又道:“胡人退兵了吗?”
这个问题才说出口,萧靖便自嘲地拍了拍脑袋。
没了大汗,数十万北胡军队立即就会陷入群龙无首的状态。陆冲在时尚且无法精诚合作的军队又怎么会在失去首脑后一心对敌?
眼下的大汗的位置虚悬,对胡人各部来说最要紧的事无过于尽快推出新的领导者。车舍里逐渐式微已成必然,但凡有些实力的人都明白:此时不回到草原上厉兵秣马准备角逐汗位,难道要留在中原吃土、等着新大汗吞并自己的部族么?
人心已散,北胡人不可能继续留在大瑞了!
兴奋之余,萧靖又有些难过。
如此一来,很多州县怕是要遭殃了。北胡人会抱着“干上最后一票”的想法开始疯狂烧杀,不知有多少人间惨剧会发生在他们北撤的过程中。
就算大瑞胜了,北方的很多地方也将一片萧条,可能需要二十年以上的时间才能重现生机。
或许这样的杀戮、劫掠、破坏对北胡人来说只是日常,但苍生何辜?
面色沉重的萧靖用了很久才走出了悲观的情绪。他忽然拍了拍脑袋,问道:“昨天听宛儿说起,你有重要的事,到底是什么?”
一直沉浸在愉悦中的曹驰这才如梦初醒。他收起了笑容,正色道:“昨天白天俺抓住了一些胡人残兵。据他们说,西北的旧王庭驻地有些不对头,似乎是……发生了变乱。”
萧靖的神经立刻绷了起来。
那不就是陆珊珊的势力吗?
她在旧王庭很有人望,也能很好地驾驭手中的权力,为什么……
就在这时,有个兵士快步跑到了近前,又对着曹驰一番耳语。
听了他的话,曹驰的脸色愈发阴沉。他缓步靠近了萧靖,低声道:“距离旧王庭驻地最近的蔚州,被劫掠了。”
萧靖的心猛然揪紧了。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那些兵马已脱离了陆珊珊的掌控!
旧王庭,大帐内。
很是恼火的查木昭一脚踢翻了面前的矮几。
他是陆冲最信赖的将领之一。这些年来,他为了车舍里南征北战,渐渐积功才从一个低级军官变成了大汗的爱将。
陆冲非常年轻,查木昭坚信再过几十年,自己一定会成为北胡举足轻重的人物。
前两天他再次被大汗委以重任,受命前来与早就布下的奸细里应外合控制旧王庭所部。他的差事办得不错,却万万没想到大汗说没就没了!
本应一片大好的前程瞬间就这样化为了乌有。新大汗肯定会有自己的班底,就算他带领族人抱上了新的大腿,一切也只能重新来过。
际遇弄人啊。
查木昭发了一通脾气才渐渐缓和下来。片刻后,他缓步走进了另一座帐篷,那里有一个让他感到很是棘手的人物。
陆珊珊。
如今的她不再是旧王庭的话事人,而是个被捆着双手的阶下囚。不过,她似乎没有半点身为犯人的觉悟,那双清澈的眸子里依旧写满了讥诮和不屑,让查木昭很有一种被轻视的感觉。
回想起捉拿她的场景,连久经战阵的查木昭都不自觉地抽了抽嘴角。
大汗的四个亲